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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四百九十一 1再退讓
馮霽雯一聽就站起了身來。 w=w=w≈.≈8≠1≠zw.

 腿上的傷都還沒能好全,日日還得吃著藥,且又是在自家,而非是身不由己的酒場,怎還能吃醉了?

 她帶著丫鬟便往前廳去。

 待出了內院,穿過小花園,恰巧遇著了剛自前廳回來的丁子昱和錢應明。

 “太太——”

 這回在前頭朝她施禮的人非是丁子昱,而是錢應明。

 “丁先生這是吃醉了?”馮霽雯看著錢應明身後被兩名仆人攙扶著的丁子昱,有些詫異地問。

 丁子昱吃醉酒,這要比和珅吃醉酒來得更讓她意外。

 這位先生平日裡滴酒不沾,哪怕是在飯桌上最多也只是小酌一杯,多則兩杯,再多便要以茶相代了。

 今日怎會醉成這幅模樣?

 錢應明道:“聽聞是他家中兄長出了事,想是心中存鬱,人就易醉了些。”

 丁子昱父母早逝,是有一位兄長在的,只是這位兄長似乎不大厚道,早年便將丁子昱趕出了家門。

 前些日子她還聽聞此人曾上門找過丁子昱,似是為借錢給妻子治病,丁子昱想是無法釋懷,故而並未同意相見,此後之事便不得知了。

 想到這些,馮霽雯便也了然了。

 遂向小醒吩咐道:“待會兒讓人給丁先生送碗醒酒湯過去。”

 小醒應下。

 馮霽雯正待抬步之際,卻聽得錢應明問道:“英廉大人一案,不知太太可查到什麽新的線索了?”

 聽他問,馮霽雯的眼神微微動了動,道:“暫且沒有。”

 錢應明不知信是沒信,隻又問道:“可有錢某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

 馮霽雯笑了笑,道:“多謝錢先生好意。”

 聽她言辭模棱兩可,錢應明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只有道:“若是有,太太隻管開口——錢某就先回去了。”

 馮霽雯點頭。

 錢應明帶著吃醉酒的丁子昱和兩名仆人就此離去。

 馮霽雯在原處站了片刻,卻是轉頭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

 長長的甬道兩側石燈散著的光亮,於夜色中,恍若一條緩緩遊走的長蛇。

 “太太您看什麽呢”見她站著不動,小仙輕聲問道。

 馮霽雯搖了搖頭,未語。

 主仆三人接著往前廳行去。

 和珅確實吃醉了,且大有醉得不省人事的跡象。

 待將人扶回了琉璃閣之後,整個人便倒在了榻中,再扶不起來了。

 馮霽雯拿熱帕子給他擦了手和臉,又強喂了一碗醒酒湯下去,直是在一旁守了大半時辰,方才見人隱約有了些許意識。

 “夫人。”

 他剛睜開眼睛,便喚她,仿佛怕找不到了一般。

 馮霽雯就坐在軟榻邊的鼓凳上,聞聲抬頭應了一句,忙問他可覺得哪裡不舒服。

 和珅側著臉看著她,搖了搖頭。

 “好端端地,怎會醉成這個樣子?”

 “沒覺著喝多少,不知怎麽就倒下了,也是怪事。”和珅衝她一笑,語氣輕而溫和。

 馮霽雯聽得有幾分哭笑不得。

 和珅也笑了笑,靜靜地看著她。

 他一雙微醺的眼睛裡不比往日的清醒與深邃,而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讓人看不真切其中藏著什麽。

 馮霽雯本想與他說一說今日福康安之事,可見他這般恍恍惚惚,似醒非醒的模樣,便擱下了,隻道:“爺且歇息吧,若夜裡覺得哪裡不舒服,喊丫鬟進來就是——我便也先回房了。”

 自和珅回京之後,無論是在老宅,還是搬來了此處,二人仍是分房而眠。

 只是秦嫫將丫鬟們的嘴巴封得極牢,故而府內倒是沒機會起什麽風言風語。

 聽她要走,和珅一手撐著身子,就要坐起來。

 剛起身的馮霽雯見狀忙去扶他。

 猝不及防之下,卻忽然被他猛地一把攏進了懷中。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淡淡的酒氣隨之鑽入口鼻之中,令她有著短暫的恍惚。

 “夫人對我,可當真是絲毫情意都不曾有過?”他低聲問,聲音苦的竟有些啞。

 這聲音似一股有形的力道一般,將馮霽雯一顆心都緊緊揪了起來。

 她未回答他的話,可心中的答案早已分曉。

 “若說半點沒有,我不信。”和珅自顧自地說著:“我分明不會看錯的”

 片刻後,將頭往她頸窩處的青絲中埋了埋,卻又有些動搖地道:“也興許是不慎看錯了吧。”

 他已是不確定了。

 “若果真如此,我便也不強留夫人了”他仿佛身處夢中一般,聲音低至不可聞,語氣中的苦澀之意卻濃得化不開:“和離之約,我大可與夫人履行了便是。”

 他這是妥協了。

 馮霽雯鼻根處陡然一酸。

 卻又聽他說道:“但夫人,還須得耐心等上一段時日——且等我將太嶽父一案查明之後,定會讓夫人離開。”

 馮霽雯不由怔然。

 即便同意和離,可他竟還是要幫她?

 “為何?”

 他為何能做到如此不顧一切也要幫她的地步?

 和珅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兀自答道:“你一人力薄,若在此之前便貿然同我和離,處境怕就危險了。如此之下,我又如何能夠安心?”

 馮霽雯雙眼已是通紅,眼眶中溢滿了層層淚水。

 她死死地抓著他背後的衣衫,咬牙竭力忍著內心如巨浪般洶湧翻騰的情緒。

 可眼淚卻如決堤一般,半點不受控制,一串連著一串往下砸。

 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此不遺余力的庇護。

 她也從未見過有人能將一顆心如此不留退路地交到哪個人面前,這般熾熱完整。

 “夫人可知我平生都未曾如此大度過。”和珅的聲音越來越低,“唯獨待你,一再退讓,別無他法”

 最後忽然出一聲似喟歎、又似自嘲般的笑聲,道:“算計了這些年,卻是百密一疏不管你承情與否,我此生,怕是都要毀於你手中了。”

 原本的步步為營,如今全亂了。

 “你若是我,你當如何”馮霽雯有幾分茫然地問他。

 他似未聽到,手上抱著她的力道亦松緩了許多,半醉半昏間,許是睡了過去。

 窗外夜色濃重,夜風不曾停休,屋內的燭火微微搖曳著。

 未有得到回答的馮霽雯卻是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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