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留下了侯成,在崞縣休息一夜後,次日中午便抵達了安邑。 呂布回到大營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息,來往巡邏的士卒臉上帶著惶恐和不安,稍有動靜,就會緊張得繃緊神經,像極了一群驚弓之鳥。
呂布先去了軍司馬處報到,又給侯成注冊了兵籍。
回到營帳,呂布叫來了正在巡營的宋憲曹性兩人。
宋憲單膝跪地,抱拳向呂布請罪道:“宋憲無能,有負重托。”
今天凌晨,鮮卑人突然來襲,打了並州軍一個措手不及。隨後,北廣校尉整頓軍馬,率軍出戰,結果又被鮮卑人打得大敗而歸。宋憲、曹性奉命也參加了這場戰役,敗退之余,自然也傷亡了手下多名士卒。
宋憲隻覺得自己辜負了呂布的期望,所以一見面就跪地請罪。
“宋蠻子,你少在這裡逞英雄,把什麽罪過都攬在自個兒身上。”
站在一旁的曹性說得絲毫不留情面,並將其中的原委對呂布全盤托出,“頭兒,這其實怪不得宋憲,要怪就隻能怪咱們的校尉大人,沒有那實力,還學人叫陣單挑,結果被對方刺中臂膀,拔馬而逃,導致士氣一落千丈。”
“如若一開始就硬碰硬的廝殺,我們未必會輸。”曹性說到後面,也是一臉的憤恨和不甘。
呂布原本就沒有怪罪宋憲的意思,宋憲的性子他再也清楚不過,木實而又忠誠,絕不可能會違背呂布的意願。
如今聽曹性這麽一說,呂布更是親手扶起了宋憲,問向曹性:“雲中郡的五千鮮卑軍都出動了?”
曹性搖了搖頭,北廣校尉部攏共才一千六百余人,若是雲中郡的五千鮮卑軍傾巢而出,完全是沒得打。
“那些鮮卑人托大,隻出動了一千五百人左右,如今在平峰口扎寨安營。”曹性如實回答道。
平峰口?
呂布低念了一聲,臉色有些古怪。
此時,帳外走進一名士卒,衝呂布說道:“成將軍宣爾前去大帳議事。”
傳令士卒口中的成將軍,自然就是這支軍隊的統帥,北廣校尉成廉。
按理說校尉議事,去得都應該是軍侯和軍司馬,怎麽也輪不到呂布這小小百夫長的頭上。
不過既然成廉叫了,呂布也好奉命前去。
主營的大帳升了起來,呂布趕到時,帳內已經有了不下二十人,每幾個人聚在一起,各自寒暄,看來成廉是把所有百夫長以上的軍官都叫了來議事。
門帳再一次被人掀開,北廣校尉成廉左手纏著繃帶,內甲外袍,沉著臉從帳外走進,徑直走到了主帥的位置處坐下。
原本竊竊私語的眾人立馬分作了四列,面向成廉,站於左右兩旁,同時抱拳行禮道:“見過將軍大人。”
成廉點了點頭,見人員到齊,便開口說道:“廢話我也不想多說了,今天我部遭遇鮮卑突襲,損傷人數多達四百人。我已經令人將消息傳回了雁門關。”
“叫你們前來,就是想問問你們,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是戰是退。”成廉直接道出了這次會議的核心問題。
回答成廉的是一陣死水般的沉默。
成廉脾氣急躁,在整個營中是人人皆知,否則也不會在關鍵時刻,乾出那叫陣單挑的魯莽事來。
沒人願意當出頭鳥,要是一不小心觸怒了成廉,隨時都可能被拉出去鞭打五十,這種事情的前車之鑒在軍中並不算少。
“你們他娘的倒是說話啊!”
成廉見眾人裝聾作啞,
直接罵了起來,末了還戾氣十足的補上了一句,再不開腔,就挨個拖出去賞十鞭子。 成廉說得出,就絕對做得到。
重罰之下,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將軍,鮮卑人凶猛,又在人數上佔了優勢,軍中士氣低落,再加上將軍您負傷在身。我以為不如先退守崞縣,再做應敵之策。”
說話的這人叫做吳充,是軍中的行軍司馬之一,也是成廉的心腹。
成廉臉色越發陰沉,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撤退?把馬邑拱手讓人?”
“是暫時撤退。”
吳充見成廉有發火的跡象,趕緊補充道:“將軍神武,卻在戰場上遭人暗算。我們讓出馬邑退守崞縣,一來可以麻痹鮮卑人,讓他們以為我們怕了,二來,我軍也好調整生息,整頓士氣。屆時,等將軍您傷勢一好,重整旗鼓,將軍您再帶頭衝鋒,定可一舉踏破鮮卑,收復失地!”
吳充故意將成廉戰敗說成遭人暗算,又不留痕跡的給成廉戴了幾頂高帽。
成廉果然聽得是連連點頭,腦中已經能夠想象出將來大破鮮卑的雄壯場面。
“吳司馬所言甚有道理,孫茛附議。”又一人站了出來,朝成廉抱拳說道。
“韓盛附議。”
“王恪附議。”
“邊伽附議。”
…………
有了第一個人附議,後面的人的都迅速站了出來,一個個捶胸頓足的表示,等修養好了,定跟鮮卑人戰鬥個至死方休。
成廉見退守崞縣已是大勢所趨,大手一揮,準備宣布撤退的命令。
“退守崞縣之後,倘若鮮卑人再來,是不是又要放棄崞縣,退守原平。再然後,退回雁門關內,當個縮頭烏龜?”
譏諷的聲音在帳內響起。
吳充聽到這話,臉色先是一變,繼而回頭怨毒的盯住了那個說話的年輕人,厲聲喝道:“呂布,你一個小小的百夫長,竟敢在此胡說八道,擾亂軍心。來人呐,給我把他拖下去杖責五十!”
呂布斜視吳充,眼中閃過一道寒芒,目光似刀。
吳充不自覺的倒退兩步,後背居然感到了一陣涼意,衝呂布罵道:“呂布,莫非你還想殺我不成!”
你想多了。
呂布在心裡說了一聲,他對此人毫無興趣, 更懶得再去搭理。
呂布走出隊列,對著成廉抱拳請命,語氣鏗鏘有力:“將軍,只需給布五百人,我定平了這股外賊!”
成廉的臉色再次凝重起來,緊皺的眉頭表示他正在努力思考,權衡利弊。
而站在前方的吳充也不甘寂寞,再一次把矛頭對準了呂布,陰陽怪氣的說道:“呂布,你簡直狂妄!連將軍都辦不到的事情,你就能辦到了?還是你覺得,你比將軍厲害?”
“就算將軍答應了,你問問在場諸位,有誰願意陪你去送死!”吳充指著場內的諸人,質問呂布。
一千五百人都打不過人家,難道還指望靠五百人取勝?
帳內諸人都搖了搖頭,就算去了,也隻不過是自尋死路罷了。
吳充的這番話簡直陰損至極,既挑撥離間了成廉和呂布的關系,又讓眾人孤立了呂布,可謂是一箭雙雕。
果然,成廉在思索一番之後,拿定了主意,對呂布說道:“本將軍很高興你有一顆奮戰的殺敵之心,但這勝算實在不大。本將軍也不能拿將士的性命去做賭注,所以,本將軍決定撤軍。”
“將軍英明!”
吳充帶頭喊了起來,後面諸人也隻好跟著出聲附和。
成廉原本以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哪曾想呂布又再次開口請命,所說之話更是在這小小營帳之內,卷起了驚濤駭浪。
“布願率手下百人,前去破敵,請將軍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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