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上旬,在車騎將軍皇甫嵩的迎接下,天子百官成功入駐長安。
翌日,未央宮的大殿裡召開朝議。
所議之事有二:其一,論功行賞。
功勞最大的呂布被封為右將軍,賜金印紫綬,負責典衛京師。衛尉楊彪升任太尉,王允任職司徒,黃琬遷任司空,其余有功之人亦是皆有封賞。
其二,征討董卓。
群臣百官無不恨毒了這個魔頭,在朝堂之上擲地有聲的數落了董卓十幾條大罪。每一條,都是斬首的死罪。以往董卓在洛陽作威作福,大權獨攬的時候,他們戰戰兢兢,凡事都要看董卓眼色行事。
如今脫離魔爪,自然是人人喊打。
百官的意思,是讓呂布帶兵去征討董卓,讓他們兩個狗咬狗,最好兩敗俱傷。
呂布當然不肯,董卓擊退關東諸侯,守住了虎牢關,以洛陽為根基。從戰略地勢上看,也算間接的給關中之地豎起了一道強有力的屏障。
更何況董卓手中還有近十萬將士,手下強將亦是不少。如果貿然帶兵同董卓死磕,只是會鷸蚌相爭,這些看戲的漁翁得利。
呂布對此不置與否,只是淡淡說著:“倘若本將軍率兵東出,西涼羌人趁機來犯,請問在座諸位,誰人可擋之?”
羌人叛軍佔據了西涼大半,漢王朝數年來可是一直都沒能收復。
而且董卓當年入洛陽的時候,幾乎將關中兵馬抽調空了,根本沒有多余的兵力,來應付羌人。
要是羌人趁著呂布一走,發動突襲,極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攻陷長安。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董賊逍遙法外?”有人不甘的大聲質問。
呂布看了此人一眼,腦中並無印象,淡然回道:“當務之急,並非討伐董卓,而是應先穩固後方。待到關中安定,本將自當帶人征討董卓。”
“至於這位朝卿所言,不願見到董卓逍遙法外。本將軍大可借你三千兵馬,由你統帥去征討董卓,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你你你……”
那名身穿文官服的朝卿被呂布這番話氣得渾身發抖,沒想到一介莽夫,居然也能這般巧舌如簧。
“諸位若是還覺得不妥,大可征召天下各地的州牧郡守,共討董卓。天下英豪,數不勝數,善戰者,並非呂某一人。”
大殿之中,呂布的聲音洪亮。
朝會散去,一名小宦官叫住了準備離宮的呂布,說是奉了天子口諭,請他去承明殿面見聖上。
天子喚我作甚?
呂布心有納悶兒,卻也跟著去了。
到了承明殿,天子屏退左右之後,對呂布開門見山。原來天子是想念兄長劉辯了,希望呂布能夠讓他回宮,陪伴自己左右。
天子不提,呂布都差點忘了這事。
畢竟近來這段時日,呂布時時刻刻都繃緊著神經,心中所想,只有天下大勢。
他點頭應下,讓天子放心,說是等他出宮之後,就讓人將劉辯接回長安。
出了皇宮,呂布回到府邸,吩咐人去叫陳衛回來。
臨近傍晚,呂布帶著女兒去了趟城外軍營。
此番能夠救出天子,除了計劃縝密,三軍將士,亦是功不可沒。
他這個當將軍的,自然要親自去犒賞一番。
小鈴鐺騎在呂布脖子上,吵著要一起來玩,呂布拗不過她,隻好帶著一起。
呂布要來犒賞三軍,高順等人是提前得到過消息的,所以一直都嚴整軍裝,在軍營裡候著呂布。
當看到那道高挺俊拔的身影出現在眼簾之際,三軍將士全都站直了身軀,目光投向呂布,發自內心的齊聲喊道:“我等,參見將軍!”
嘩啦啦~~
整齊的行禮動作,帶動著甲衣上的鱗片嘩啦啦響成一片。
呂布的目光從左往右掃視,掠過高順、宋憲、曹性、黃忠等人的面龐,還有那無數的三軍將士。
此情此景,呂布胸中豪情萬丈。
“兒郎們,你們肯追隨於我,是我呂布的榮幸。今日,沒有軍銜職位高低,只有袍澤兄弟,全都給我放開了喝,敞開了飲,喝他個無醉不歸!”
“無醉不歸!無醉不歸!”
呂布的直率發言,引得士卒們歡呼連連。
隨後,呂布下令烹豬宰羊,與眾將士開懷暢飲。
曹性郝萌等人輪流來向呂布敬酒,好在洛陽那段時日,呂布沒少赴宴,也算是把酒量給練出來了,喝他個二三十碗,不在話下。
匈奴的將軍堤於啟端著酒碗來到呂布面前,雙手敬畏的捧著酒碗,恭敬說著:“溫侯大人,卑將敬你。”
除漢人以外的其他民族,多習慣用‘大人’,來表示對他人的尊敬。
呂布看了堤於啟一眼,酒碗和他稍微碰了一下,算是給足了臉面,聲音淡漠道:“回去告訴於夫羅,他這次的情誼,呂某記下了。”
堤於啟得到答覆,在呂布小飲一口之後,他才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恭敬說著:“卑將回去之後,定當將大人的話,面傳單於。”
說完,堤於啟識趣的退離了呂布身旁。
宴會進行到高、潮,連平日裡從不飲酒的高順都被灌了數碗,將士們圍著篝火,歡聲笑語,載歌載舞。
他們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刀頭舔血,誰也不知道未來的路有多長。
所以,人生得意須盡歡,管他今朝,誰為天子誰為臣。
望著那邊喝高了、滿臉通紅大聲嚷嚷的呂布等人,戲策面有笑意,回憶起來:“我初遇將軍的時候啊,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軍侯,身邊可用之人,屈指可數。我看著他一步步的成長,一步步的往上爬,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身邊的人就已經越聚越多。”
高順、魏木生、黃忠、馬忠、曹性、宋憲、侯成、郝萌、管亥、潘鳳、華雄……扳起指頭都數不完,哪怕是小的一輩,也有張遼、馬超、龐德、閻柔、成家兄弟,稍加歷練,今後也可以扛起大梁。
只是不知這樣的時光,還能有幾個春秋?
戲策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嘖嘖嘖,戲志才,瞧你這話說得,怎麽酸不溜秋,跟個閨中怨婦似的。”郭嘉砸吧著嘴,白狐臉上笑容戲謔,完全沒有注意到戲策神情的細微變化。
“來來來,喝酒喝酒!”
收起低落情緒的戲策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那一夜,他和郭嘉同樣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