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詔書很快傳至封丘。
李傕郭汜二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聽完之後,長籲一口大氣,朝廷責罵得越凶,就表示他們獲得赦免的希望越大。
果不其然,在詔旨的最後,有對他二人的判決——降級留用。
作為天下人人喊打的董賊余孽,能夠留得性命已是萬幸。如今還能降級留用,簡直是天大之恩。
二人喜不自勝,接旨之後,將使者拉進帳中,好生招待起來。
想當年,董卓麾下勇將無數,然則自董卓伏誅之後,不是死的死,就是逃的逃。
其中勢力最大的牛輔前幾日被殺,讓部下軍侯胡赤兒撿了便宜;樊稠在某處山嶺落草,說是不忘董公之恩,絕不歸順朝廷,寧願一輩子呆在深山;張濟則帶著他侄兒南下去了宛城方向,據說是聽信了一位姓賈的文士。
如今李郭二人選擇投降朝廷,董卓的余下勢力,基本上算是徹底土崩瓦解。
朝廷使者臨走之際,李傕郭汜還不忘贈送上一大筆金銀珠寶。使者瞅了兩人一眼,李傕郭汜自是陪笑連連,使者眼中流露出蔑視的眼神,嗤夷的低哼一聲,將財物盡皆笑納。
隨後,在李傕郭汜的帶路下,踏上了返回長安的行程。
然則這支返程的隊伍還未走上多遠,就突然遭遇到了截殺,死傷殆盡。每個人的頭顱都被割下,余下的肢體則被分解剁碎,手段之殘忍,令人膽寒。
令人不解的是,這支半路殺出的百余人隊伍,為首的居然是個身穿淡藍衫的陰冷儒士。
…………
封丘軍營。
送走了朝廷的使者的李、郭二人重新回到大帳,齊齊舒了口長氣,總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今天以後,他們就不必再頂著董賊余孽的頭銜,如過街老鼠一般。
此時,有士卒來報:“將軍,寨外有人求見,他自稱是二位將軍的故人。”
李傕郭汜聽得此話,對視一眼後,皆是面帶疑惑,除了樊稠、張濟,應該就沒有其他人了吧。
“來人可報過名號?”郭汜問。
士卒搖頭,如實回答:“那人沒說,隻說二位將軍見了便知。”
李傕思索稍許,同郭汜交流眼神之後,很快有了決斷:“帶他進來。”
少頃,領命而去的士卒再度抵達帳外。
在他身後,有名身穿淡藍衣衫的文士,相貌略顯陰冷,尤其是那雙陷進去的眼睛,如同蟄伏的毒蛇。
嘴角掛起的笑意,似有似無,給人陰寒印象的同時,還有一種頗為自負的感覺。
嘶~
李傕郭汜見到此人,臉上露出的表情極為驚訝,心中同時倒吸一口涼氣,李儒!
自那日曹操袁紹夜間攻進洛陽之後,這位董卓的首席謀士便沒了蹤影,世人皆以為李儒死在了戰亂之中。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活著,而且看起來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
“李將軍、郭將軍,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否?”李儒臉上的笑容燦爛,主動打起招呼,如是許久未見的老友,闊別重逢。
李儒笑得越是高興,李傕和郭汜心中就越是沒底。兩人認識李儒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絕非好事。
郭汜已經將手悄悄按在了腰間刀柄,隨時準備解決掉眼前之人。別的不敢說,單要論武力,只需一個回合,他就能手起刀落,殺死李儒。
倘若將其首級送往朝廷,說不定還會是大功一件。
李傕對此微微搖頭,別的不說,在他認知裡的李儒,絕不會做這種沒有把握之事。
他今天敢隻身前來,就說明還藏有後手。
念在昔日大家都為董公效力的份上,李傕也不想難為李儒,下起了逐客令,想要同李儒劃清界限:“你走吧,我們不認識你。”
李儒卻渾似沒有聽見,自顧的走進帳內,找了個座位漫然坐下,語氣裡帶有幾分諷刺意味:“難道說,二位將軍還指望著歸順朝廷?”
“不是指望,是已經歸降了朝廷。”
李傕說得擲地有聲,這個時候,也不怕同李儒實話說了。
哪想,李儒臉上不見絲毫驚訝,反倒是嗤夷一笑,斟上杯美酒,優哉遊哉的品上一口後,笑容十足道:“若是指望朝廷,二位將軍恐怕要失望了。從你們這裡返回的那支隊伍,已經悉數覆湮,這會兒估計被野狗咬得只剩下了骨頭。”
“哦對了,順帶說上一句,我還令人放出風去,說是二位將軍不滿朝廷責斥,動手殺了朝廷使者,以泄心中憤恨。”
李儒說得淡然,然則在李傕郭汜聽來,卻是徹底的傻了眼兒,如遭晴天霹靂。
反應過來的郭汜直接拔出腰刀,滿臉怒容的舉起擂上前來,憤怒至極的破口大罵:“李儒,你這頭瘋狗!你自己想死就去,為什麽還要拉上我們!”
這回李傕沒再攔著,因為他也恨不得立刻將李儒五馬分屍,方解心頭之恨。
生死在即!
坐在位置上的李儒紋絲不動,既不求饒,臉上也無懼色,只是如方才一般的平淡語氣:“你們覺得歸順了朝廷,就能有活路了嗎?”
郭汜手中斬下的刀鋒閃爍著寒芒,硬生停在了半空。
“朝廷已經給予了我們赦免,難道還會反悔不成!”他如是質問起來。
“那以後呢?誰敢保證朝中那些大臣不會隨便安個罪名,將二位將軍處死?要知道, 在太師主政的時候,他們可沒少受二位將軍的辱謾。你們覺得,他們咽得下這口氣嗎?”
李儒的這番話,可謂是字字誅心。
果然,聽完之後的李、郭二人,遲疑了。
“董公待我等不薄,我們自然記得。不是我們忘恩負義,實在是沒那能耐,手中僅有七八千將士,根本無力與朝廷對抗。”
李傕歎了口氣,如果可以,誰不想萬人之上。
李儒聽後,霍然起身,手指著南方,大聲喝道:“幾年前,一群頭裹黃巾的農民都敢揭竿而起,甚至於差點攻進洛陽。難道二位將軍統兵多年,還不如一群販夫走卒!”
這一聲大喝,猶如醍醐灌頂。
李傕、郭汜怔在了原處,之前因為對手太過於強大,所以他們從未想過反抗。
“是想當一方霸主,還是卑躬屈膝的去做朝廷走狗。二位,好生想想吧,告辭!”
說著,李儒離開席位,決然的往帳外而去。
李傕郭汜茫然小會兒之後,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當年作戰時的凶戾之色。
朝廷使者被殺,這已成事實。
既然無路可走,不如舍命搏他一搏!
兩人見李儒離去,同時轉過身來,抱拳齊聲挽留:“請軍師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