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道聲音,李儒臉上悄然閃過一抹狠色。
堂外,一名穿著長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臣下見過主公。”
來到堂內,中年男人與李儒並立,拱手向公孫瓚行禮。
此人姓關,單名一個靖字,表字文景,乃是公孫瓚少有的心腹。當年從公孫瓚起事時就一直追隨在左右,深得公孫瓚的信賴。
只是後來由於有了李儒的加入,公孫瓚便漸漸疏遠起了關靖。
比了個免禮的手勢,公孫瓚問道:“文景,聽你方才的語氣,似乎是不太認可軍師的言論,那你又有何高見?”
“主公,聖人有雲‘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凶手在殺害令弟之後,故意留下字跡,將矛頭指向袁紹,這未必就能說明是有人故意嫁禍。”關靖看了眼旁邊的李儒,給出自己的意見。
“那你的意思是?”
“主公,據我所知,一般刺客行凶之後,往往會抹去一切痕跡,可這位凶手卻反其道而行之,甚至還冠冕堂皇的留下字跡,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袁紹所為。”
關靖有條不紊的分析了一波,然後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儒,神情玩味:“如此一來,反而是袁紹撇清了關系,軍師,您說是嗎?”
李儒一時間琢磨不透這話裡的意思,卻也覺得沒有哪裡不對,認可的點了點頭。
“可主公有沒有想過,很多事情越是看似簡單,就越容易讓人栽了跟頭。”
關靖輕撚起下頜胡須,眼中閃爍的光芒似是已經看透事情真相。不覺間,聲音陡然提高,大聲說著:“正是因為懷疑不到袁紹的頭上,所以臣下才以為,袁紹最有可能!”
“這是為何?”公孫瓚神態懵然,腦回路有些跟不上進程。
“主公,當年您將公孫郡守安插在渤海郡內,無疑是將一把尖刀插進了冀州心房。作為冀州牧的袁紹肯定心有不滿,想早而除之,把渤海郡收回囊中。”
“可袁紹懼於主公勢力,擔心殺害了公孫郡守,會引起主公興師問罪,所以不敢在明面上動手,於是就想出了這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計策,來給自己洗脫嫌疑。因為稍有頭腦的人,都會覺得這是有人在故意坑害袁紹……”
說到這些,關靖還有意的偏過頭去看了李儒一眼,很顯然他方才說的稍有腦子之人,就是李儒無疑。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袁紹以及他麾下那幫謀士,故意為之呢?”
關靖聲音一沉,他告訴公孫瓚,袁紹就是利用這種不可能是心理,來故意誘導,好幫助自己擺脫嫌疑。
很多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往往越有可能。
李儒見公孫瓚被說得有些意動,生怕他中了敵人圈套,轉身質問起關靖:“關長史,這些不過是你的臆測罷了,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可言。”
關靖忽地一笑,反言相譏:“呵,那我倒想請教李軍師,您說這是呂布派人乾的勾當,那您想必是有確鑿的證據了?”
“這……”
李儒一時語塞,他是一個好的軍事謀略家,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袁紹這廝,竟敢跟我玩燈下黑的把戲,真以為本將軍這麽容易上當!”公孫瓚咬牙切齒,李儒無話可說,他自然而然的就選擇了相信關靖。
“來啊,傳我命令,集結各地軍隊,分三路向冀州進軍!”
既然人是袁紹殺的,公孫瓚當然得叫他血債血償。
見公孫瓚如此輕易出兵,李儒趕忙勸諫:“主公,萬不可輕易對冀州開戰啊!”
幽州苦寒,不比冀州的底蘊深厚,要是輸了一場大仗,
可能五六年都緩不過來。而冀州則不同,袁紹前幾年吃了那麽多場敗仗,現在不一樣發展得聲勢浩大麽?在徹底拿下並州之前,李儒並不想和袁紹鬥個你死我活。就算真的要打袁紹,也應該是嫁禍他人,讓公孫瓚坐收漁翁之利。
隨後,李儒還用曹操報父仇的事情,作了舉例說明。
關靖卻趁機抓住空子,冷笑起來:“李儒,聽你這話裡的意思,是說我家主公連曹操也不如了是吧?”
這一個屎盆子扣下來,李儒是有口難辯。
公孫瓚的臉上亦是隱隱有了幾分不悅。
將公孫瓚的神情收入眼底,關靖手指李儒,接著說出個勁爆十足的消息:“主公,其實我早就懷疑,李儒是袁紹故意安插在您身邊的眼線!”
聽得如此汙蔑,李儒氣極罵道:“關靖,你胡說!”
“我胡說?嘿嘿……”
關靖乾笑兩聲,“遠的不說,就說上次龍盤之戰,主公本有機會一口氣殺入冀州,可是你卻說孤軍深入恐遭暗算,讓主公和談。後來,每當主公有討伐冀州的念頭時,也是你一次次的從中阻撓!”
“如今,你在得知主公想要進攻冀州以後,又故意將矛頭引向大司馬和朝廷,若不是袁紹眼線,如何會這般千方百計的替袁紹著想!”
“你是不是想等到將來袁紹侵吞幽州之時,賣掉主公,與袁紹來個裡應外合!”
關靖厲聲質問,絲毫不給李儒解釋的機會。
每一句話,都鏗鏘十足,說得好像跟真的一樣。
“主公,請您好好回想一下,這麽多年,大司馬可曾虧待過主公?”關靖循循善誘,像是在向公孫瓚傳達著某種信息。
聽到這話的公孫瓚半斂起眸子,飽含深意的看向李儒,眼神中多了一絲猜忌。
後者連忙跪倒在地,先是磕頭,然後大聲表起忠心:“主公,儒所作的一切,皆是為主公所謀,絕無半點私心,請主公明鑒!”
說完,砰砰砰的又重重磕起頭來。
“軍師不必如此,你之前屢屢助我,我豈能不信你?”公孫瓚上前拉起李儒,好言安撫起來。
李儒正欲感激,誰料公孫瓚的後半句話,讓他心涼了個徹底。
“冀州我是打定了,此番出兵,軍師就不必跟著了,隻管守好後方,等著我大勝凱旋便是。”
公孫瓚臉上帶著笑容,可這在李儒看來,卻是充滿了諷刺。
很顯然,公孫瓚是想將他幽禁在這裡,不讓他給袁紹通風報信。
李儒勉強笑了一下,內心怒吼悲嘯。
為什麽,為什麽我窮盡心血的出謀劃策,想輔佐出一位帝王,卻始終得不到一個可以完全信任我的主公!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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