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答案卻不如呂布所想,陰冷的聲音仿佛令這座大殿都為之森冷下來:“呂卿,替朕去趟薊中,把張舉的人頭給朕帶回來。”
呂布愕然,居然是遼東。
不過他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原由,如果張舉僅僅只是叛亂的話,估計未必用得著他前往。但這廝好死不死的敢自稱天子,還分封手下將軍,這就觸及到了劉宏的逆鱗,這是他所不能忍的。
普天之下,只能有一個天子,那就是朕!
劉宏的心思正如呂布所想,如果僅僅只是平叛,他根本用不著派呂布前去。但他要用張舉的人頭,來警告天下所有的反賊,告訴他們,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大漢主宰,九五至尊!
千軍萬馬中,能取賊將首級者,當屬何人?
唯呂奉先耳!
這是天子的心聲,見證過好幾次呂布的強猛武藝和精湛騎射後,劉宏覺得,能夠幫他達成這個事情的人,非呂布莫屬。
關於其他幾路的平叛方略,劉宏也未瞞著呂布,大致同他說了。
令荊州刺史王敏,帶兵剿滅盤踞南陽作亂的趙慈;武陵郡的那些個蠻夷,則由振威中郎將丁原前去討伐。
至於他原先並州刺史的位置,便讓給了張讓舉薦的五原郡守嚴信擔任。
雖說不太合規矩,但張讓投其所好,又求何後給天子吹吹枕邊風,再加上他說嚴信願繳六百萬的歲錢,這才使得天子點頭。
天下規矩本就是劉宏定的,賣官鬻爵的事情他都乾得出來,改一改刺史的調任制度,於他而言,又有何難。
西涼那邊,劉宏換了人去,也不要董卓即刻入京,而是善言安撫。這個時候逼不得董卓,得留到擊退西涼叛軍以後,再來收拾。
為害濁河上遊的郭太、韓暹等白波賊,劉宏派人去給河內郡守王匡、河東郡守許議打了招呼,令他們聯合征討。
而並州北邊的鮮卑、匈奴,劉宏則是詔旨度遼將軍嚴義帶兵,並且允許他調動並州北邊四郡的兵馬,進行抵禦反擊。
呂布聽完,心中微有驚詫,沒想到平日裡隻知貪圖玩樂的天子,居然還有此等雄略。
只可惜,這位大漢王朝的掌權者,已經時日無多。
呂布此番北去遼東,劉宏特意調集了北軍的越騎、長水兩校營,合計一萬人,隨呂布同行出發。
北軍五校本是何進的勢力,天子這麽做,似乎有分大將軍權的意思。
呂布沒再往深處去想,抱拳領命,躬身準備退下。
“還有……愛卿啊,妻女就別帶著同行了。省得你一路上費心勞神,平添累贅。”
殿台上,天子望著躬身低頭往後退去的呂布,忽然開口了。說這話的時候,天子的言語溫和,甚至還存有絲絲笑意。
退至殿門的呂布身軀陡然僵直,在那瞬間,雙眸裡劃過的眼神,凜寒如刀。
看來,天子終究是沒有完全信任自己。
他方才的確想過,借此機會,將妻女帶離洛陽。不管是隨他去往遼東,還是遣送回並州上黨娘家,都遠比洛陽城要來的安全。
帝王多疑,董卓的事情,讓劉宏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怕呂布平定賊亂之後,也效仿董卓,在遼東自成一家,受詔不應。
“臣,知曉了。”
呂布拱手應下,看不清他低下頭顱時的表情。
推開門,走出了朝殿。
…………
回到府邸,恰巧是用晚膳的時辰。
管事吩咐著下人們將一盤盤的美味食物端上桌面,供老爺、夫人品嘗享食。
曹性宋憲等人得知即將出發,去往遼東平叛,個個臉上都掩飾不住興奮。
他們這些人和呂布不同,即便成了親,也沒有那麽多的顧家意識。從骨子裡認為,男人應該馳騁沙場,建功立業。
封侯拜相,那才是男人這一輩子應該努力追求的東西。
只要有了地位,何愁沒有女人跟榮華富貴。
用膳期間,呂布說了一些相關事宜,明日動身去往遼東,自然少不得戲策隨行,平日裡布局劃策也好有個商量。
除了宋憲留下來看府護院,其他人則通通帶上。
黃忠正直巔峰之年,實力強悍幾乎不亞於呂布,如果留他看家護院,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而且黃忠本人也存有建功立業的心思,之前兒子一直是他的心病,為了獵取珍惜的獸藥,不得已才在山中當起獵戶。
現在黃敘在張仲景的醫治下,幾乎完全康復,沒有後顧之憂的黃忠,自然也想馳騁疆場,為自己和兒子的將來,謀求更好的生活。
本來馬忠也是要留守府中,但他卻主動向呂布請命,要求同去。
自從被呂布救回來後,馬忠自覺是在府內蹭吃蹭喝,空吃乾餉。不僅沒有立過功勞,反倒還嚇哭過小少主。
再看府內其他人,且不說曹性宋憲這些跟隨主公多年的老弟兄,就連那些個護衛,也都是跟著主公征戰數十次的沙場悍卒。
對比之下,馬忠更加想通過實力來證明自己,證明他不是一個只會在府中白吃白喝的瘸腿廢物。
呂布考慮到馬忠的心情,最後答應下來。
府內有五十名狼騎營弟兄巡守,以及趙庶等十二名暗衛,安全這一塊兒基本是沒有任何問題。
“爹爹,我們要去哪兒呀?”小鈴鐺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抬起小腦袋仰望著父親,滿是天真無邪。
呂布伸手撫摸女兒的軟嫩臉蛋兒,眼中流露出不舍,心裡酸澀,卻要強裝歡笑:“小鈴鐺,爹爹明天要去很遠的山裡打大野豬呢,可能好些日子都不會在你身邊。你要聽娘親的話,知道嗎?等過一陣子爹爹回來了,再帶你去騎大馬,好不好?”
小家夥似懂非懂,不過在聽到後面可以騎大馬時,立馬興奮的揮舞起手來,坐在父親的大腿上,又蹦又跳,仿佛已經騎上了快馬。
呂布看著活潑好動的小鈴鐺,是哭笑不得,你老爹我就要走了,你還這麽高興,真的不考慮考慮我內心感受嗎?
晚膳過後,呂布找到宋憲。
此時宋憲心裡正憋屈得緊,遼東之行呂布帶上了其他人,獨獨沒有帶他。
在宋憲看來,這是一種‘落後’的行為,亦或是呂布不再像以往那般看重他了。
宋憲性情沉悶,即便心裡有不高興,也會憋著不說。
呂布帶著宋憲在一處僻靜的石桌坐下,笑問起來:“宋憲,你是不是在心底埋怨我,將你留下看家護院?”
宋憲悶在那裡,沒有說話。
呂布便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想跟我去遼東,但眼下我還有件更為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去辦。若是交由別人,我不放心。”
聽得呂布這番交心,宋憲心裡的抑鬱霎時一掃而光,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語氣更是篤然萬分:“宋憲願為將軍赴湯蹈火!”
“很好。”
呂布點了點頭,將宋憲扶起:“從明日起,你帶上心腹弟兄,日夜兼程,從府內挖一條密道出來,通往城南以外。記住,這件事不能告訴給任何人!”
臨走在即,他不得不做著最壞的打算。
宋憲雖搞不懂呂布的用意,但他也不像曹性那樣喜歡刨根問底。將軍既然交給自己任務,那就一定要完成得妥妥當當。
宋憲在心底如是對自己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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