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的兩千騎殺得黃巾軍丟盔棄甲。
相較於歩卒,騎軍的優勢極為明顯,正規的軍隊也難以從正面掩其鋒芒,更何況黃巾軍裡大多都是些為生活所迫的窮苦百姓。
張曼成在遠處望著這邊,眼中露出陰騭之色。
他能夠十足確定,這絕對不是本地的軍隊,南本沒有這麽股凶悍的騎兵。難道,是朝廷派來的?
可如果是朝廷派來的軍隊,在潁川的波才不可能不給自個兒提醒。哪怕他鬥不過,也會差人來南陽求救,更何況他手下還有十萬之眾,也不是漢軍能夠一朝一夕就能解決得了。
那這股騎兵是從哪來?
張曼成收回目光,不管這支騎兵來源何處,他都沒必要再耗下去。
單單兩千騎就讓他夠嗆,萬一還有後手,那就麻煩了。
“傳令下去,撤。”張曼成勒馬回頭,下令往南退回堵陽。
“神上使將軍,城門已經告破。這時撤離,先前攻城弟兄的血,不都白流了嗎?”韓忠臉上帶著有急切神色,出言勸阻。
在南陽黃巾軍中的地位,他僅次於張曼成。
“你以為我不想贏?”
張曼成瞥了他一眼,手指卷城那邊,語氣漠然:“你看那些騎卒的殺人手法,幹練果決,狠辣得就跟宰肉掇骨的屠夫無二。咱們的人是比他們多上不少,但眼下都被打得沒了脾氣。你再看鎮守城頭那兩人,我們攀進城內的士卒起碼超過兩百,結果呢,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這麽悍猛的人物。如果不是今天親眼所見,還以為那些口口相傳的英雄人物,隻存在於虛幻的故事之中。”
張曼成的語氣透著些許無力,但也並未因此感到絕望。
昔日楚霸王力能扛鼎,神勇無敵又如何?還不一樣被困在垓下,自刎於烏江河畔。
對付這種棘手人物,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跟他們硬碰硬。
“那城下那些死去弟兄的屍首……”韓忠面色有些不忍。
張曼成的口氣毫無所謂,“死了就死了吧,只要有糧食,還怕會沒人跟著咱們?”
光是宛城裡囤積的糧食,就足夠讓他們吃上好幾年了。
張曼成率著數萬蛾賊撤離卷城,城頭上活下來的守卒,已經疲倦到歡呼的氣力都沒有,倒頭躺在地上,劇烈喘息的同時,呼吸著劫後余生的氣息。
呂布讓秦頡帶著士卒們下去休息,血戰這麽些天,也該好生歇息了。
張曼成退走之後,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卷土重來。
黃忠洗淨完身上沾染的血水,便來同呂布辭別。
得知黃忠要走,正在城下清理戰場的呂布將抬著的屍體,扔進挖好的坑內。隨後站直起身子,轉身望向比他稍矮一截的黃忠,出言說道:“閣下如此身手武藝,又弓馬嫻熟,何不入伍參軍,以報國家。”
當聽到呂布邀他擔任軍侯一職時,黃忠神色明顯有些意動,但他隨即搖頭,婉拒了呂布好意。
“怎麽,嫌軍職太小?”呂布眉頭微皺。
黃忠見呂布誤會了他的意思,遂如實以告:“非吾不願,實則家中小兒患病,不便離開。”
昨夜一宿未歸,家中兒子又無人照料,他這個當爹的,自然擔憂不已。
“既如此,那某也不便強留。”已經身為人父的呂布,實實的能夠感受到黃忠言語間的那份父母愛子之心。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昨夜沒能分出高低。
黃忠對此神情釋然,他告訴呂布,其實昨夜已經分了高下。
習武之人在三十三到三十七歲之間會達到巔峰,他今年三十有四,處於巔峰之期尚且不能奈何呂布,再往後,就更沒可能了。
他曾於山野之中獵過無數凶狠猛獸,面對再危險的獵物,他都能從容應對。
唯有眼前的神俊青年,讓黃忠心裡第一次有了種摸不著底的感覺。
好在,是友非敵。
城上城下散亂堆積的屍體,整整處理了兩天,才算弄完。
一來是人手不夠,挖坑、搬運、清掃,全靠呂布一人指揮;二來是他麾下的騎卒同樣也倦累得不行,近些天幾乎沒睡過一場好覺,還要強撐起精神,同蛾賊進行廝殺。
廝殺完後,處理屍體的髒累活也全落到了他們頭上。
如今正值酷暑炎夏,如果不快些填埋掉這些屍體,一經腐爛散播開來,極有可能會導致瘟疫橫行。
處理完這些,士卒們終於美美的睡了一回懶覺。
沒過幾天,朱儁等人也陸續抵達了卷城。
得知張曼成暫退堵陽,又聽說呂布兩千騎就擋下了蛾賊六萬余眾,不少將軍在眼紅的同時,也都躍躍欲試,鼓動著朱儁一鼓作氣,趁機拿下堵陽。
朱儁便傳喚來秦頡,向他問明關於堵陽的情報。
不得不說,當郡都尉這幾年,秦頡對南陽各縣幾乎了如指掌。
堵陽城池低矮,兩人疊著便能翻入城內,外城牆又沒有巨石墊基,全靠夯土堆成,防禦極為薄弱。
眾將一聽,立馬來了精神,表示要上陣殺敵,帶兵攻破堵陽,擒拿賊首。
在問到呂布的意見時,呂布未做多想,直言不諱的說,攻城乃是最下之策。
“呂將軍,你倒是吃飽喝足了,就剩下些殘湯骨頭,難道也不想讓我們啜上一口嗎?”有名將軍冷聲哼道,他至今還沒立過任何戰功,敗仗倒是吃過不少。
有這種低劣心態的,可不止他一人。
“我請諸位好生想想,張曼成就算退守堵陽,手下也依舊握有六萬之眾。哪怕堵陽的城池再破,憑我們手裡這點兵馬進行強攻,又能有幾成把握?”
呂布的話, 澆滅了將軍們心頭燒得正旺的火苗。
現在朱儁全部身家也就一萬多點人馬,要去攻佔有六萬人守著的城池,這和送死,有什麽區別。
野外作戰,還能依靠騎兵進行壓製,可要正面強攻奪城,騎兵就失去了意義,發揮不出絲毫作用。
兩千騎能擊退張曼成,馬背壓製和訓練有素只是其一,張曼成選擇主動撤退才是關鍵。
倘若真要來個魚死網破,可能雙方都得兩敗俱傷。
“難不成就這樣什麽也不作為,同蛾賊乾耗?”有人不滿的嚷嚷起來,朝廷見不到效果,以當今天子的秉性,殺個把將軍,再也平常不過。
聽到這話,朱儁也悄然愁起了眉頭,他最怕見到的,就是這樣互相僵持的局面。
沉默的氛圍之下,呂布忽然開口:“我有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