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公子衣著光鮮,不管是束發的冠飾,還是腳下的鞋履,皆是價值不菲。
市集裡的商販九成九都認得這個青年公子,此人姓許,名才,仗著有個當長安市丞的父親,就在市集這一帶蓄養惡奴,強行征錢收稅,致使商販們叫苦不迭。
這些個收錢的混混,自然都是受了許才的指使。
所謂的長安市丞,主要就是負責長安城內的商業貿易,官職不大,也沒有多大的權力可言,但在這個商販集居的市集之中,卻是隻手遮天的存在。
混混們見到主子來了,在地上也不起來,叫痛聲愈發慘烈。
兩名差吏見狀,走上前去,不由分說的用鐵鏈鎖住賣柴男人手腕,口中‘義正言辭’的厲喝起來:“就是你在這裡打架毆鬥,擾亂秩序對吧?”
“官爺明鑒,實是這些個地痞尋釁,向某索取費用。我不過是略施懲戒,小小教訓了他們一番……”
男人試圖講明其中原委真相,卻被兩名差吏不耐煩的直接打斷,“是非黑白,自有市丞明斷,哪需你在這裡聒噪。”
“那為何不抓他們?”
賣柴男人指著地上的那些個混混,不甘質問起來。
“我們抓誰,哪輪到到你這廝來指指點點。”左邊的差吏不悅,當即一記肘拐重擊在男人胸口。
男人悶哼一聲,扭頭看向那名陰襲他的差吏,目光憤恨。
要真動起手來,即便被縛著雙手,這兩名差吏也不會是他對手。但這二人身為衙役,代表的就是朝廷官府,一旦動手傷了二人,就算自己有理,憑襲擊官差這一條,也肯定會被朝廷下獄。
男人想清這點,選擇了暫時忍耐。
然則當他路過許才身旁時,這位青年公子哥卻忽然挑釁十足的辱罵了聲:“你這個雜種!”
“你說什麽!”男人陡然變色,怒火在眼中燃燒。
“你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你。”
許才小聲說著,隨後譏諷一笑,用手指戳著男人的額頭大聲說了起來:“你父親是漢人,你娘是羌女,你不是雜種,又是什麽!”
“諸位,我們同為漢家兒郎,此時叛軍寇境,正是我們應當團結之際,而此人……”許才說得義憤填膺,將自己武裝成一個滿腔熱血的愛國大好兒郎,怒聲憤吼起來:“我懷疑他是羌人混進城內的細作,借著賣柴之名,意圖開城放他的羌族同胞入關,燒毀我們的房屋土地,殺死你們的妻兒子女!”
“你們說,該如何處置此人?”
許才的一番話,成功調起了百姓們的民族仇恨,尤其是那些從涼州逃難至此的百姓,已經有不少人喊了起來:“殺了他!殺了他!”
他們遠離故土,落難至此,皆因羌人叛亂,多少土地財產被掠過搶佔,多少漢家兒郎流血犧牲。
一切的根源,都是羌人的禍患!
“我不是,我沒有!”
望著四周群情激奮的人們,男人努力的想要大聲辯駁,卻沒有人願意相信。
見到百姓被利用引導,許才的心裡已然笑開了花,但他臉上依然是憤怒的神色表情,他問向周圍百姓:“你們說,這種羌漢雜交出來的人,是不是狗雜種!”
砰!
百姓們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望見一道身影從後方衝至許才近前,右手揮拳,狠狠將這位許家公子轟趴在了地上。
圍觀的百姓們頓時傻眼兒了,那些個混混們也都楞傻在了原地。
鴉雀無聲。
“嗚嗚……”
巨大的痛哭聲刺破了短暫的沉寂,吃痛的許才捂著臉大聲號哭起來,沒有一絲的男子氣概,淚水和著鼻涕一同滴在胸口衣衫。
從小到大,他哪被人這般欺負,呼吼起來:“都愣著幹嘛,通通給我上,殺了他!”
手下爪牙得令,麻溜的從地上爬起,呼喝著朝那個膽大之徒攻去。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這些個混混平日裡壓壓樸實老百姓還行,真要對付戰場殺伐存活下來的魏木生,那和自尋死路沒有太大區別。
如果說賣柴火的男人還留有後手,那魏木生一招下去,就鐵定會有一名混混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只剩趴在地面痛苦哀嚎。
人群中的呂布見狀,無奈搖頭,這姓許的說什麽不好,非要去戳魏木生的脊梁骨。
約莫是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呂布偶然間得知,魏木生的母親曾被鮮卑人虜去北方,受到過許多鮮卑人的侮辱和凌虐,先後誕下了魏木生兩兄弟。
至於那個播種的男人,鬼才知道是誰。
所以魏木生痛恨鮮卑人,尤其痛恨‘雜種’這兩個字,更何況許才剛剛還在前面加上了一個狗字。
“你不要亂來,不要亂來啊!我父親是市丞,你得罪我沒有好處的……”
望著那些個被擺平倒地的爪牙走狗,他們的痛苦叫聲無時不刻的刺激著這位許公子的神經。他終於慌了,在地上不斷用手後挪,想要遠離這個痛揍他的冷漠青年。
魏木生如是沒有聽見,步步逼向許才,將他堵到一處死角,揚起拳,準備再度揍下時。右側的人群忽然讓開道來,現出一名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腆起肚皮大搖走來, 嘴裡喝道:“是何方狂徒,在此撒野?”
在此之前,兩名差吏見到許才被打,悄溜溜的出了人群,跑去告稟了長安市丞。
許郵聽說兒子被打,當下就帶著一幫黑皮衙役趕了過來。
縮在角落的許才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仿似找到主心骨一般,連趴帶跑的衝至許郵面前,泣不成聲:“父親,您可得替孩兒做主啊!”
許才在西市的肆意妄為,很大程度上都來源於許郵的支持。
看著兒子腫得老高的臉頰,這位長安市丞那才叫一個心疼。安撫完兒子後,他那圓肥的臉上滿是怒火,掃視起四周,怒聲喝道:“是哪個賊人乾的,本官定要拿你歸案,以正漢法!”
魏木生見到事情鬧大,心裡秉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原則,走向許郵:“是我……”
熟料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摁住肩膀往後一拉,隨後他便望見自家將軍走向前方,淡然說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