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皇宮明光殿內,司空府呈來奏簡,請天子過目。
劉宏不常早朝,並不意味著他不翻看群臣奏折,尤其是三公府呈上的奏簡,劉宏多少還是會閱覽一些。
近些時日,天子陛下的心情頗好,正如當空的豔陽紅燦。
原因很簡單,前些日子身邊的小黃門給他弄來了壯陽的藥方,據說藥性剛烈。劉宏服用過後,重拾男人雄風,殺得妃妾是丟盔棄甲,連連討饒。
劉宏自是高興無比,當即擢升了小黃門為黃門侍郎。
打那之後,劉宏幾乎是隔三差五就要服用一次,在后宮妃嬪之間,以顯帝王之雄。
得知司空府有加急奏簡,心情不錯的劉宏便讓人取來一閱。
然則奏簡還沒看完,天子的臉色倒是變得陰沉如霾。再看了兩行,劉宏更是直接將手中竹簡扔到了地上,隨後猛地將桌上的奏簡全都掀落於地,起身一腳,當場把擺放奏簡的桌案踢翻。
“反了!反了!反了!”
明光殿內,充斥著這位大漢天子的憤怒咆哮。
殿內的侍官們低頭瞥著那散落一地的竹簡,沒人敢上前去撿,皆是噤若寒蟬,心懷忐忑,不知道是誰又惹了陛下生氣。
咳咳~咳咳咳~~
憤怒還未消停,殿內又響起了一陣劇烈而又急促的咳嗽聲。
天子身旁的近侍趕忙上前,從袖袍內掏出絹帕,小心翼翼的遞給天子。
劉宏接過絹帕,捂嘴咳了好一陣子,覺得舒坦許多之後,便將絹帕扔給了那名近侍。
近侍看著絹帕,呆若木雞。
劉宏見他神色異樣,冷著聲音問他:“怎麽了?”
近侍膽顫,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撲通’跪在地上,口中喊著‘陛下饒命’。
劉宏奪過他手中絹帕一看,白色的絲帕上面,有著一小口猩紅的血。
霎時間,劉宏整個人如遭雷擊,宮殿裡的人和物也都變得天旋地轉起來,他想挪動步子,卻覺得渾身使不上力氣,剛邁出一步,身子便往後倒了下去。
“太醫,快傳太醫!”
…………
不知昏睡了多久,劉宏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張讓那一張充滿關切的乾瘦老臉。
“陛下,您醒啦。”
見到劉宏醒來,張讓的眼中多了幾分欣喜。得知天子昏倒的那一刻,張讓直接撂下了手中事務,疾步走來。
“是阿父啊,你怎麽來了。”劉宏的語氣顯得有氣無力,手拄著床榻。
張讓見他想要坐起,便將軟枕靠在榻上,隨後扶著天子,慢慢靠坐龍榻。
從劉宏十一歲登基起,張讓就一直服侍著他,可以說是看著劉宏從一個小娃娃,一步步的成長為喜怒無常的大漢帝王。
他是個無根的男人,也注定了不會有後人傳宗接代。
除了利用天子加官進爵,或許張讓自己都不知道,在他陰黑的骨子裡,對劉宏還有著那麽一絲絲的親情。
“朕這是怎麽了?”
劉宏問向張讓,他今年還未滿三十,正是人這一輩子中最身強力壯的時候。突然間的暈倒,再加上絹帕上的血,令他心裡有著股說不出的驚慌。
“陛下安心,太醫們已經診過脈了,說是天氣漸熱,陛下心火過重,再加上怒急攻心,才會暈倒過去。只需好好調養一段時日,便能恢復如初。”
張讓替劉宏舒著胸口,隨後又補充了些許:“太醫們還說了,陛下近些時日最好控制情欲,少動肝火,這樣有利於調節病情。”
“朕知道了。”
得知自己個兒並無大礙後,劉宏舒了口氣,心裡也好受了不少。
然則張讓卻沒有照實以說,經太醫診測,天子暈倒的主要原因,皆是因為近些時日縱欲過度,再加上多年的沉迷酒色,早已掏空了身體,導致腑氣內虛,加上方才急火攻心,才導致暈厥。
如果再繼續放縱下去,身體恐怕會嚴重負荷,承受不住。
後面的話,太醫沒有明說,但大家心裡都清楚。
張讓之所以沒有如實以告,是因為他熟知天子的脾性。
以劉宏的性子,即便知道了,也肯定不會戒去酒色,反而還會大發雷霆的罵這些人是庸醫,並將他們推出去斬首。
這些年來,宮內醫師被劉宏斬了個七七八八,要是再斬了這批老醫官,就真沒幾個靠譜的了。
“阿父,差人去把呂卿叫來,朕要見他。”靠著軟枕的劉宏吩咐說著,臉上恢復了些許血氣。
張讓點頭應下。
走至宮殿門外,招來心腹。
張讓交代了他兩件事情,一是派人去請呂布入宮;二是將那新晉的黃門侍郎,以及明光殿內的那些侍官……
說到這裡,張讓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雙目陰寒。
小宦官領命而去,不出半個時辰便來到殿外匯報張讓。
“義父,明光殿裡的內侍全部解決,唯獨那黃門侍郎,似是提前知曉了風聲,不知去了何處。要不要發下人去,全城搜捕?”小宦官匯報完情況,征求著張讓的意見。
“算了,逃了便逃了吧,區區一個黃門侍郎,沒必要弄得滿城風雨。”張讓擺了擺手,示意小宦官暫且退下。
他最怕這件事情傳到何進耳中,所以才將所有知情者盡皆滅口。至於那些太醫們,張讓已經讓他們封了口,今後不得再談此事。
走出大殿,天空中的陽光正燦。
這位宮中當值三十余載的老宦官長長歎了口氣:“風雨欲來啊!”
洛陽城,城東的某處僻靜街巷。
兩名身份迥異的行人,正在這裡會面。
“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經辦好,您看……”中年男人左顧右盼,似是做賊一般,說話的聲音也是細聲細氣,全然沒有一點男人應有的雄豪氣概。
“好,辦得不錯,拿著這些地契和錢財,帶上你喜歡的女人,去過喜歡的日子吧。”身穿綢衣的青年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從他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城內某處府上的大家公子。
中年男人見青年做事爽快,貪婪的接過那些夠他幾輩子揮霍的東西,出言告辭:“謝過公子厚贈,要沒其他吩咐的話,小人就先走了。”
青年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他隨時可以離去。
中年男人提著包袱,歡歡喜喜的走了。
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青年嘴角微挑,勾了勾手指。
黑暗中,一道身影閃過。
出了巷道,轉過幾個街角,青年走進了一處豪宅大府。
從府門匾額上的名字不難看出,這家大戶人家,姓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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