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大漢的右手腕已經骨折，此時就軟塌塌的貼在胸前不能發力。

　他上前兩步，左手一個直拳砸向周毅的腦袋。

　這一拳與第一次跟周毅交手那次不同，並沒有傾盡全力，而是預留著大半的力氣，隨時準備換招。

　第一次因為莽撞出手，被周毅的怪力打斷了右手腕，光頭大漢這次當然吸取了教訓，把苦練十余年的拳法在這一招中全部發揮了出來。

　周毅的右臂被劍劃傷，此時雖然已經止血，但還在水行之氣的滋潤慢慢恢復著，因此也不宜發力。

　不過，周毅對於光頭大漢這個手下敗將也是絲毫不懼，就準備用左拳將之再次放倒。

　打斷他全身的骨頭！

　但是看到光頭大漢這一次的出拳，周毅竟然有了幾分面對鐵拳的感覺，放棄了之前“拳拳到肉”的規劃，轉而思考起武學要義了。

　以光頭大漢這等三流以下的實力，當然比不得追雲叟的徒弟、一流高手鐵拳。

　但是，光頭大漢經年苦練的拳法，也有了一絲拳意，被周毅敏銳的感知到了。

　拳有拳意，劍有劍意！

　這些意味都是武功練到一定程度後自然生成的東西，都是非常獨特的。

　正因為這些意味，拳法或者劍法才有了與眾不同的東西，算是進入了真意的境界。

　周毅這段時間以來參悟腦中光影，一些似是而非的觀念在此刻被梳理清楚，有些豁然明朗之感。

　任何武功，無論是拳法、劍法、爪功，一開始都是練招式。

　招式純熟之後，千般變化都融於一心，再使動間，就有了與眾不同的一絲意味。

　這種獨特的意味在於習武之人對於招式的理解、根據個人身體素質的不同、而對招式有不同的運用。

　有了這一絲獨特的韻味之後，普通的武學招式總算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再進一步，

每一招發出時，渾然天成，猶如天馬行空一般，無跡可尋，這就是宗師之境了。

　這是周毅參悟腦中光影時，對於武學的理解。

　他自己這種對於武學境界的劃分，與江湖中現有的等級是不大相同的。

　江湖中武學高手的等級，從高到底，依次是:先天、絕頂、一流、二流、三流、不入流。

　周毅的對手光頭大漢，真正的實力也就是不入流到三流之間，就連真正的招式都沒掌握幾個。

　但是呢，光頭大漢畢竟練拳多年，對拳法的理解有了一定的水平。

　加之現在，他慣用的右手已經受傷，開始以左手禦敵的時候，反倒在無形中擺脫了對於拳法的低等認知，依靠千錘百煉的身體本能，打出了一絲拳法的真意。

　這一招的實力，已經處於三流和二流之間了，完全提升了一個檔次。

　如果光頭大漢能夠吃透自己無意中打出的這一招，並且順勢再對自己的拳法進行一番梳理的話，完全能夠坐實三流高手的位置，並且極有可能進階二流高手。

　周毅在思考這些武道至理的時候，完全忘了正有一隻拳頭直奔面門而來！

　待到拳頭在眼前放大遮住了視野之後，周毅才恍然驚醒。

　但是這個時候，無論是閃避還是反擊已經為時已晚，唯有硬抗！

　周毅心神一動，已然調用丹田內木氣布滿面門，做好了十足的防禦。

　剛才在與白曉露打鬥時，周毅因為分心思考棍法，而且盡力觀察白曉露的劍法與棍法一一印證，一心二用之下，完全忘了調用木氣至手臂防禦，否則也不會留這麽多的血。

　現在只是面對無鋒的拳頭，周毅完全有信心不被打暈。他在刹那間也已經做好了借力後退，再迅速反攻的計劃。

　但就在這個時候，光頭大漢的拳頭突然頓了一頓。

　這一頓，可能是十分之一秒，也可能是百分之一秒！莫說是在激烈的戰鬥中，就是全神貫注盯著，也未必能夠覺察到。

　但是周毅不同！

　他的身體經過水木二氣持續的強化，原本就極為的敏銳，甚至有些大風起於青萍之末的感覺。

　也就是是說，感覺敏銳的人在看到荷塘中小荷葉的一點顫抖，就知道大風已經到了，接下來必將是草樹晃動、昏天黑地。

　現在，周毅覺察到光頭大漢這一拳中那一刹那間的停頓，已然做出了反應。

　周毅的額頭向前撞擊在光頭大漢的拳頭上！

　按理說，額頭主動撞向拳頭，絕對是自尋死路的行為！

　雖然額頭是腦袋上最堅硬的部分，但是它是大腦的外殼、是屏障！大腦這半固半液的形態，可一點都不堅強。

　輕則腦震蕩，重則白癡、植物人啊！

　但是周毅的這一撞，簡直妙到了巔峰。

　光頭大漢的拳頭在這一刻是靜止的，相當於周毅自己拿腦袋往靜止的物體上撞了一下！

　這樣的話，除非有心自殺，否則是死不了的。

　周毅在這一刻，還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些不嚴謹電影電視劇上演的，有人隨意的往桌子上或者牆上一撞，馬上就腦經崩裂、死於非命，實在是虛假的可以。

　周毅每次看到這種劇情，直接就棄了全片，無法看下去了。

　除非像是古代以死進諫的忠臣良將，一頭撞向皇帝老兒上朝大殿的結實大柱子會出現這等腦漿迸裂的景象以外，其他的如此自殺者多數當場死不了。

　或者腦震蕩變成植物人，或者腦袋破個洞，流血三升，如果以現在的醫學條件都會活下來的。

　但是在古代，一個小小的傷口感染都會要人命的時代，再加上求死的人很難得到周圍人精心照料，那個死亡率就變成百分之百了。

　周毅很奇怪自己在這等緊張時刻還能想這麽多事情！

　或許，這就是刹那間的永恆！

　有很多人都曾經達到過這種境界。

　在生命中的某一刻，思維速度突然變得無比的快捷，一刹那間可以在腦海中如同走馬燈一般，閃過極其龐大的記憶。

　回光返照就是這種狀態中最出名的一個。

　周毅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回光返照，此時的狀態也非常的簡單。

　大腦和神經在運作的時候，其實都是生物電流，那可是一秒鍾一光年的速度。

　所以說，人在很短的時間內翻看龐大的記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但是這種事不是普通人所能負荷的，甚至有可能因此把大腦這個cpu給廢掉。

　所以，基於自我保護的原則，大腦會屏蔽掉很多會令人崩潰的一些行為，讓身體的運轉一直保持在一個正常的態勢。

　有時候，在面臨危險時，身體迅速分泌大量的腎上腺素，就可以刺激身體做出一些超負荷的動作，用以求生。

　周毅不是用腎上腺素，而是靠著久經強化的超級身體，做出了常人無法達成的動作。

　他的腦袋中雖然雜亂的想著一些武學、身體的理論東西，但是完全一心二用的操縱身體做出了後續的動作。

　他的額頭撞向光頭大漢的拳頭，並借著反作用力，腦袋連同身體後仰，以腰為動力樞紐，拉動大腿小腿繃直抬起，腳尖如同白曉露的劍尖一般，毫無聲息的點在了光頭大漢的腋窩處。

　光頭大漢如遭雷擊，左臂馬上松垮垮的耷拉下來。

　他腦門上全是劇痛帶來的冷汗，一雙牛眼驚恐無比的望著周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