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門下,有不少農戶兜售自家地裡種的瓜果蔬菜,還有賣一些尋常小物件的攤販席地而坐,吆喝著來往的行人。 路旁有個小面攤,雖然只是用茅草簡易搭建的,但也除了下面的地方,還擺了四張方桌,比起那些坐在小凳或是直接席地而坐的小攤販還是好了許多。
在一旁的小灶忙著下面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婦人,頭髮簡單盤著,衣著雖樸素,卻也難掩風韻,和小玲玲有七八分相像。現在已經到了飯點,已經有三張桌子坐滿了人。
徐明遠和曾清怡走到面攤前,小玲玲已是小跑著出來,接過了徐明遠手裡的茶壺和茶杯,笑著朝著那下面的婦人叫道:“娘,明遠哥哥和清怡姐姐來了呢。”
那婦人正是柳三娘,小玲玲她娘,在東城門開面館十年了,被稱作面條西施。柳三娘丈夫是在衙門當捕快的,所以雖然柳三娘臨街開面館,也沒什麽人敢惹事。
柳三娘將手裡的面條全丟鍋裡,把鍋蓋蓋上,看著拎著蔬果的徐明遠有些埋怨道:“跟嬸還這麽客氣幹嘛,你和道長在山上啥都沒有,這些都是大夥給你的,你都帶回去吧,嬸這啥都不缺。”
“嬸,你就拿著吧,這不是太多了嗎,這段日子我都去書院了,沒在山上吃飯,我師父那個德性你也知道,讓他自個燒飯,還不如不吃了呢。再說了,今天我們可是要蹭兩碗冷面的,沒銀子,只能拿這個抵了。”徐明遠把手裡蔬果放到了裡邊,笑著說道。
“書院?”柳三娘有些疑惑道,接著又是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你是說城南的崇州書院?”
徐明遠點了點頭,笑著在剩下的那張桌子坐下,有些得意地說道:“可不就是崇州書院嘛。”
“你小子就可勁吹吧,能進崇州書院的多是官家和富商少爺,剩下的都是極為聰慧的讀書人,就你這成天在街上閑逛,不時跟著道長出去騙吃騙喝的懶散模樣也能進書院?”柳三娘撈了撈鍋裡的面條,一臉不信地說道。
“嬸,你還別不信,曾清怡她是書院院長孫女這你是知道的吧,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嘛。”徐明遠端起桌上的涼茶倒了一杯,指著站在一旁曾清怡說道。
柳三娘看著曾清怡笑著說道:“清怡還站著做什麽,趕緊坐下吧。明遠這小子真進了書院?那書院的教習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啊。”
曾清怡在徐明遠對面坐下,聽著柳三娘的話也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好,畢竟徐明遠可是曾夫子帶進書院的呢。曾清怡想了想,才是點了點頭說道:“徐明遠是進了書院。”
見曾清怡點頭,原本還以為是徐明遠吹牛的柳三娘不禁一愣,接著便是露出了欣喜之色,放了手裡的木杓,兩步走到桌前,看著徐明遠說道:“他們都說崇州書院是出官老爺的地方,明遠,你可得好好學,過兩年也去考個狀元回來。”
“嗯,那是自然,不過可不是過兩年了,今年入秋我就要去考秋闈,如果能中舉的話,明年開春還要到長安去考春闈和殿試呢。”徐明遠點頭笑著說道,看著柳三娘和小玲玲臉上由衷的笑容,也是感覺心裡一暖。這三年的相處,她們早已待他如親人。
徐明遠順手將剛剛倒的涼茶推到了曾清怡的面前,之前小玲玲拿過來的那壺涼茶曾清怡可是一口都沒喝到。
“你呀,從小就鬼機靈,不過這才進書院就打算要科考了,也太著急了吧。”柳三娘搖了搖頭數落道。
“豎子焉知何為科舉,
以為會幫人寫幾封家書便了不得了,十年寒窗苦讀方有一線希望,又豈是你入書院兩個月便能考上的。”就在這時,坐在鄰桌的一位穿著半舊青色長袍的中年書生冷哼一聲,開口訓斥道,臉色有些憤然。 徐明遠扭頭一看,這中年書生姓劉,住在東城,據說原先也是書香世家,不過家道中落,他又是連著考了二十幾年科舉都未能中舉,可謂是鬱鬱不得志。這劉書生雖不得志,卻自視甚高,平日裡基本不與鄰裡來往,便是鄰居讓他幫忙寫點東西都不肯。
沒等徐明遠回話,柳三娘已是斜眼看著那劉姓書生,嗤笑道:“我們明遠才十八,就憑他那機靈勁,中舉還不是信手捏來的事。我看呐,是有些人自個沒這個本事,卻愣是要裝清高,怕是七老八十了還得感歎天道不公,機緣未到呢。”
徐明遠肩膀微微顫抖,差點笑出聲來,柳三娘損人的本事可是一點都沒退步呢,不愧於當年被西城的女人稱作東城四大天王之一。而柳三娘護犢般的為自己出聲,也是讓徐明遠有些感動。
曾清怡也是掩口輕笑,端起徐明遠給他倒的那杯茶抿了一口,笑著看著柳三娘。小玲玲也是站在一旁咯咯笑著。
聽了柳三娘的話,那劉姓書生臉色漲紅,一下子站起身來,手指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指著柳三娘大聲說道:“你……你,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麽,見利忘義的商販,豈會懂書中聖賢之言,無知,愚民。”
劉姓書生這般激憤,柳三娘卻是面色不變,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是不懂什麽聖人之言,卻也知道什麽是羞恥,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幾十歲的人還要家中老父老母供養,舉手之勞而不願幫襯鄰裡,難不成這便是是書中聖賢所授?”
這時坐在其他桌上的人也是對著劉姓書生指指點點,眾人對他平日言行皆是看不慣,此時自然不會給他留面子。
劉姓書生見眾人都站在柳三娘那邊,口舌又是辯不過她,臉色愈發漲紅,把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扭頭便走,便走還邊說道:“牙尖口利之輩,等我及第,定要讓你們好看。”
不過沒等他走遠,柳三娘又是不慌不忙的說道:“喲,您老這麽急著走,面錢還沒給呢,我家那位沒啥本事,不過要是碰上吃白食的,手裡的水火棍可是比我說的話厲還害著呢。這不您還沒及第呢,就是告到衙門去,理也在我這呢。”
那劉姓書生的腳步一頓,有些艱難的轉過身來,從懷裡掏出了幾個通寶丟在了桌上,在眾人的笑聲中悲憤快步離去。
徐明遠看了一眼劉姓書生的背影,衝著柳三娘豎起個大拇指,一臉敬佩地笑著說道:“嬸,你可真是舌燦蓮花,妙語成珠啊,連苦讀聖賢書數十年的劉書生都敗在你手裡了。不過,你這客人不就少了一個了嘛。”
柳三娘慢悠悠的拾起那幾個通寶,有些得意地說道:“就他那點道行,兩句話就能噎死他。少他一個客人算什麽,咱們店裡可從來不缺客人,但咱不能讓人家小瞧了,我這大話都放出去了,你可得給我考個狀元回來。”
沒等徐明遠出聲,小玲玲便是開口說道:“娘,你的面條可下了好一會了。”
“糟糕,差點忘了準備給你們做的冷面。”柳三娘面色微變,連忙把手裡的銅錢揣懷裡,快步走到灶台前,把鍋蓋掀開,把鍋裡的面條撈了出來。接著又是將面條浸入冰涼的井水之中,待到面條冷了之後,將面條撈出打散在乾淨板上,淋上一些芝麻油,裝入碗中,再倒入秘製的醬汁和調料,撒上蔥花和切絲的黃瓜,一碗涼面便算是完工了。
夏天吃一碗冷面可謂是一件極爽的事情,特別是柳三娘做的,那可是麻、辣、鹹、甜,香五味兼備,清涼爽口。
徐明遠吃了一大碗分量極足的涼面,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看著身邊兩手托著下巴,正看著他發呆的小玲玲笑道:“小玲玲在想什麽呢,想得那麽入神。”
小玲玲被徐明遠的聲音驚到,小臉一紅,連忙搖頭道:“玲玲沒想什麽呢。”
“玲玲回來就跟我說你不娶清怡,現在怕是不知羞的在想什麽呢。”柳三娘一邊給客人下面,一邊笑著說道。
“娘……”小玲玲有些害羞地叫了一聲,低著頭,臉色更紅了幾分。
柳三娘沒繼續調笑小玲玲,轉而看著徐明遠說道:“明遠,你也老大不小了,照理說該張羅張羅婚事了,道長那甩手掌櫃是一點都不著急,要不嬸和你叔幫你合計合計。要我說你和清怡從小一起長大,這青梅竹馬,又是兩小無猜的,哪裡去找更合適的呢。”
曾清怡正小口吃著面條,這冷面味美又爽口,很合她胃口,不過聽了柳三娘的話,不禁一噎,臉色一紅,捂著嘴咳嗽了起來。
徐明遠連忙給她倒了一杯涼茶遞了過去,又是苦笑著看著柳三娘說道:“嬸,你就別操心了,曾家可是劍南道的大族,我這一個沒爹沒娘的窮酸道士,哪裡攀的上啊。青梅竹馬,可不也得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嘛。”
柳三娘聽此,輕歎了口氣,有些憐憫地看著徐明遠。
“笨明遠,你真是這樣想的?”喝了一口涼茶,止住了咳嗽的曾清怡,看著徐明遠的眼睛,聲音有些清冷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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