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昏暗的屋子,微亮的油燈,站在窗邊,穿著灰色棉襖的老頭慢慢轉過身來,看著徐明遠,咧嘴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無缺的牙齒。
徐明遠愣了愣,因為他沒想到之前他在老槐樹下問路的那個老頭,便是陳喬。也就是齊浩波口中的陳叔,易口中的老瞎子。
不過徐明遠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拱了拱手道:“原來老爺子便是我要找的人,之前禮數不周,還望莫怪。”
“年輕人,哪來那麽多虛禮,坐吧。”陳喬抬了抬手,自己慢慢踱步到一張太師椅前坐下。
徐明遠點了點頭,這才掃了一眼這昏暗的屋子。這屋子不小,不過沒什麽擺設,窗邊擺了一張書桌,書桌後有個書架,上面零零散散擺著基本沒有書目的書。一旁相對著擺了六張太師椅,椅子旁有茶幾。屋角點著一盞油燈,其他便是再無他物了。
徐明遠把背後背著的竹箱放下,坐在了陳喬的對面,因為之前已經見過一次了,所以對於他那隻死魚一般泛白的眼睛並沒有再表現出不妥的神色。
易在徐明遠的身邊坐著,一臉期待地看著徐明遠說道:“小徐,你快點把齊大哥讓你帶的東西拿出來,這不是已經見到老瞎子了嗎。”
徐明遠點了點頭,打開竹箱,拿出了那個漆著火漆的竹筒,遞給了易。
易雖然想看,卻也沒有自己拆開,而是起身遞給了陳喬,直接就頓到了陳喬身旁的椅子上。
陳喬拿著那竹筒放到眼前慢慢轉著,仔細看過火漆,確認沒有被拆過之後,衝著易抬了抬手。
“給我看看嘛,我保證不多嘴。”易臉色一垮,衝著陳喬說道。
陳喬氣笑道:“你要是能不多嘴,那還是你嗎。”
易有些頹然的從椅子上下來。指著徐明遠說道:“那小徐也要出去嗎?”
“我有話要問他。”陳喬乾淨的手指在竹筒上輕輕摩挲著,指甲一劃,滑開了竹筒上的火漆。
易向著門外走去,順手帶上了門。
徐明遠坐在椅子上。看著陳喬乾枯白淨的手慢慢拆開竹筒,從裡面倒出了一張密信,把竹筒輕放在一旁的矮幾上,打開那張紙條看了起來。
陳喬的眼睛應該是瞎了一隻,若不是那只有些恐怖的眼睛。他給人的感覺就像個尋常的老人,和善而慈祥。
那隻清亮的眼睛給人睿智的感覺,全然不像會在這座奇怪的院子裡,站在昏暗屋子中的老人。
一刻鍾後,陳喬將看完的紙重新折疊回去,放回到了竹筒之中,握在了手裡,看著徐明遠緩聲問道:“你知道這裡面講的是什麽嗎?”那隻清亮的眼睛注視著徐明遠的眼睛,臉上還是那和藹的笑容。
徐明遠看著那隻仿佛能夠洞察一切的眼睛,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大概知道。”
“你應該說不知道的。”陳喬搖了搖頭,像是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
徐明遠面色不變,沉默了一會,看著陳喬的眼睛說道:“你會信嗎?”
“我會。”陳喬點了點頭,又是接著說道:“我知道他會希望我會。”
“我想知道他死的值不值得?能不能讓該死的人死去,讓不該死的人繼續活下去?”徐明遠看著陳喬,聲音微沉道。
陳喬的手指在竹筒上輕輕敲著,看著徐明遠的臉沉默了好一會。點了點頭道:“我不會讓他死的一文不值,不過該死的人一般都很難死,不該死的人卻是最容易死去。”
“那當初又何必讓他去?”徐明遠眉頭微皺,聲音也是不禁提高了幾分。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去做了都會有結果。但是很多事情卻是一定要去做的,就比如這件。”陳喬眼斂微垂,像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松垮了一些,顯得有些孤獨。“這封信我會送到太明宮的那張案子上去,至於如何決斷。這不是我能左右的。跳梁小醜的所作所為,說不定正是那位想要看到。”
徐明遠張了張嘴,卻是不知該如何反駁。各大世家根深蒂固,僅僅依靠一張密信就想扳倒他們,無異於癡人說夢。
不過陳喬既然說了會將這密信呈交到宮裡,那至少齊浩波用命換來的這份東西,不是一無用處的。
“你叫什麽名字?”兩人沉默了好一會,陳喬把竹筒放到了一旁,看著徐明遠問道。
徐明遠應道:“徐明遠。”
“徐明遠……”陳喬輕聲念了一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可是蜀州會試、鄉試皆獲榜首那個徐明遠?”
“會試被革名了,做不得數。”徐明遠有些意外陳喬竟是知道自己,搖了搖頭道。
“我看過你那份對於南詔戰與和的辯論,所以讓人查了一下,不過沒想到最後竟是你把這信送回來。”陳喬笑了笑道。
“南詔之事想來你比我更清楚,若是貿然出兵,最後得利的只會是吐蕃。”徐明遠直接站起身來,看著陳喬說道。
陳喬搖了搖頭,也是慢慢站起身來,“連你我都知道的事情,你覺得那位會不知道?”
徐明遠微微一愣,臉色霎時一白。陳喬這話像是一記重拳,把他砸的葷七八素,心裡也是有了一絲明悟。
陳喬走到書桌後的書架旁, 抽出了一個暗格,把竹筒放了進去,把暗閣重新推了進去,轉身看著徐明遠,臉上的笑意已是斂去,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過了一會,才是說道:“既然你看了那信,想來你該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你有兩個選擇,加入雲台司,或者留在這裡。”
“沒有第三個選擇嗎?”徐明遠眼睛微眯,看了一眼插在竹箱裡的青霜。
“沒有人能敢在這院子裡動手,當然,除了那些死了的人。”陳喬伸手指了指窗外,藍色的窗簾之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黑影。
徐明遠看了一眼那悄無聲息出現的黑影,伸手入懷摸出了齊浩波拿給他的那塊令牌,放到了書桌上,點了點頭道:“我還想多活幾年。”
陳喬看了一眼那令牌,順手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帳本模樣的書,丟在了令牌旁,看著徐明遠說道:“令牌和帳本你都拿著,讓易帶去浩波家,跟他說到收帳的時候了,今年的帳你和他去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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