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山之巔,徐明遠緩緩拔劍,然後一劍刺出,一瞬之間已是跨過了半丈的距離。
不過青霜被擋住了,因為那個獨臂灰衣人也拔劍了。
那把四尺長,立在身前地上的長劍,猛然出鞘,擋住了青霜。
那是一把奇怪的劍,劍鞘三尺半,劍身卻只有兩尺。
這是一把斷劍,和劍崖之上千把萬把斷劍一般無二,只是因為它現在握在灰衣人的手裡,就變成了一把劍。
斷臂的灰衣人手握斷劍,擋住了徐明遠的這一劍。
不過徐明遠會很多劍法,所以在那一劍被攔住之後,第二劍已是刺出,劍光一閃,似有長虹貫日,此劍名為長虹。
灰衣人輕噫一聲,手中斷劍一轉,也不退卻,仗劍相迎。一尺半的劍氣似乎將原本殘缺的劍鋒補全了,並沒有拖出更長,更誇張的劍氣。
兩劍相觸,發出了一聲輕響,兩人轉瞬即分開,並未僵持,而下一刻,又碰撞在一起。
那些年,徐明遠隨師父遊歷天下,跟著不少老頭學了不少劍招。
步入一品之後,眼界大漲,才算明白當初曾夫子所言非虛,師父帶他走的江湖確實很高,以二品為起步。
所以要論天下誰學的二品以上劍招最多,應該再沒有一人能比得他。
不過學的雖然多,但也實在太雜了些,不像門派的功夫都是成套的劍法,所有的劍法雜糅在一起,能夠這麽快入一品,靠的確實是向來不錯的運氣。
劍法太雜,出手的銜接也就不夠順暢,雖然那些年練劍徐明遠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劍招,組成一套稍稍流暢些的劍法。
不過很真正的高手過招,一瞬間的凝滯就可能導致失敗,結果或許是死亡。
這獨臂灰衣人很強,比當初去往論武大會的那兩個老頭強了許多,在一品之境中,能稱得上高手。
單獨的劍招已經不再適合一品之境的戰鬥,而接連突破導致境界不穩固的尷尬局面,也是在兩人的交手中漸漸表現出來了。
一記紫雲飛仙刺出,徐明遠卻是被那灰衣人劍上的磅礴劍氣給震飛了出去,直接掉出了山頂平頂之外,向著懸崖之下落去。
站在山道上一直沒有出手的曾清怡面色微寒地看著那灰衣人,臉上卻也沒有多少擔憂之色。
被一劍砸飛出去的徐明遠不至於像普通人一般墜崖死了,往下掉了一丈左右,手中青霜長劍刺入山石之中,再向下滑了半丈左右,才是踩在一把鏽跡斑斑的斷劍之上站定了。
一手握著沒入山石兩尺的青霜長劍,腳下踩著一把搖搖欲墜的斷劍,徐明遠胸口微微起伏,嘴角掛著一絲血跡,抬頭看著山頂上的灰衣人,一雙眼睛卻是愈發明亮。
既然這劍招不行,那就得找個磨劍人,這世間一品本就少了,一個在劍道之上登峰造極的一品大宗師更是少之又少。
右手微微一用力,腳下一踩,徐明遠重新向上飛去,落回到了山頂之上,再次一劍向著那灰衣人刺去。
劍光四閃,瞬間籠罩了那灰衣人,此劍暴雨梨花。
灰衣人揮劍一斬,一道灰光瞬間將他面前的劍光湮滅,而一直只是站在原地的灰衣人,突然一步跨出,瞬間出現在了徐明遠的身前,手中長劍也是直接刺向他的胸口。
徐明遠悚然一驚,因為灰衣人實在太快了,那一瞬間的速度,甚至讓他有種瞬移的錯覺。
不過徐明遠倒也不慢,右腳一蹬地面,向後急退的同時,手中長劍在身前畫了一個圓,化作一個太極,擋在了身前。
斷劍刺進了那個凝實的太極,中央那一塊區域明顯塌陷了了進去,像是有股巨力,推著徐明遠向外飛去。
站在山道上的曾清怡看著這一幕,食指在手中紅雪劍鞘上輕輕點著,似乎在考慮著要不要出手。
徐明遠的面色有些肅然,卻也沒有絲毫慌亂之色,一步退出,已是出了那石台,再被灰衣人頂著向外飛去,腳下已然懸空,不過他卻是沒有掉下山去。
這些天和曾清怡朝夕相處,徐明遠自然是學到了一些禦風的功夫,雖然還不算熟練,但是現在的形勢可沒時間讓他慢慢熟練之後再來使用了。
勉強讓自己不掉下去,徐明遠看著那已經變形的太極,和灰衣人那淡漠的神情,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竟是直接撤去了太極,然後一劍迎向了那把斷劍。
斷劍無光,連那一尺半劍氣也已經消失了,而此時徐明遠的青霜長劍之上也沒有任何劍氣四溢,就像是一把普通的劍。
叮!
一聲脆響,沒有光暈,沒有四溢的劍氣,卻是震耳欲聾。
劍崖之上千萬劍,似乎突然醒來了一般,竟是有共鳴之聲響起。
大道至簡,劍招亦然。
一品之境,比拚的不再是內力的多少,不再是體魄的強悍與否,而是道,對於天地的感悟。
這十數年來,徐明遠一直追逐的都是劍招的數量和銜接熟練,卻從未想過,這世間所有的劍招,豈不都是同根同源。
聲聲劍鳴,振聾發聵。
灰衣人挺劍再刺,徐明遠一退再退,每一劍都堪堪擋住。
徐明遠的衣服被撕裂出一道道裂口, 鮮血從那些裂口中流了出來,染紅了衣服。但他的眼睛卻是愈發明亮。
圍著太華山繞了一圈,徐明遠重新落到了山頂之上,渾身氣勢突然一斂,整個人似乎都升華了一般,卻也像是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灰衣人懸空而立,斷劍指天,一道驚雷怒劈而下,沒有把灰衣人劈成飛灰,竟是將整把斷劍渲染成了亮銀色,甚至還帶著電光。
“你既不敬天,那就請天罰賜你死。”灰衣人木然開口,劍崖之上萬千劍,同時發出了悲鳴。
灰衣人身形一動,竟是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現在了徐明遠的身前。
不過他手中那把銀光閃閃的斷劍沒能刺進徐明遠的胸膛,也沒能代表天罰,因為一把青色長劍已經先刺進了他的心口,透背而出。
“你代表不了天,何況天都已經被李太白給殺了。”徐明遠在灰衣人的耳邊輕聲說道,然後緩緩拔出了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