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勤爸媽真的會不讓我跟應勤結婚?應勤不會答應,應勤說他離不開我。”可邱瑩瑩說到最後就沒了底氣,前車之鑒,當時兩人正在熱戀呢,一聽說她不是處女,應勤回頭就走,一點猶豫都沒有。“媽,怎麽辦?現在去認錯還來得及嗎?”
邱母看著女兒,自言自語:“如果我是婆婆……”
“會怎麽樣?會怎麽樣?道歉有用嗎?應勤媽是老師,可嚴厲了。”
“換了是我,不管還要不要你,一定要讓你吃點苦頭。即使還要你,現在讓你吃點苦頭,給你落個罪名捏著,也能讓你以後收斂點。哎喲,怎麽放心讓你去道歉,你這脾氣,他們發落你起來,你還不亂跳。”
“我去道歉……”
“先別,問了你爸再說。先吃飯,都快兩點了。哎喲。你爸不知吃過中飯沒有,火車站賣的又貴又不好吃。”
母女倆食不甘味,偏偏還有人來敲門打斷。邱瑩瑩才剛瞪眼,忽然想到門外可能是應家父母,頓時蔫了。邱母走過去看,見是一個強壯的中年婦女,她才打開門問:“你找誰?”
門外那中年婦女道:“這兒是1303,沒錯吧,我來看看房子。房主說今天有人,呵呵,你們在就好,我還怕白跑一趟呢。吃飯嗎?打攪打攪,呵呵。”
中年婦女邊客氣邊不由分說擠進門來。邱瑩瑩捧著飯碗愣住,邱母幾乎是下意識地拿全身擋住門,不讓中年婦女進來。“唉,你來幹什麽,誰讓你進來的。”
邱瑩瑩醒悟過來。操起掃帚衝過去,即使拉扯到傷口也不怕了。那中年婦女嚷嚷起來,“噯,你們幹什麽,房主說你們房子到期,讓我幫忙租出去。我是中介,中介。我不看看房子怎麽租給人啊。你們趕我幹什麽。我又不偷不搶。”
邱瑩瑩奇道:“誰說這兒出租,我們自家住著,我們又不是租戶。你找錯地方。”
“沒錯。我紙上記著。”中年婦女拿字條給母女看,“是這間吧?兩室兩廳,戶主應勤。”
邱瑩瑩一愣,“沒錯是沒錯。可這兒應勤自己住著,租出去他自己住哪兒。應勤自己去找你?不可能。他還住院呢。你讓人搞了,回去吧,我們關門了。”
中年婦女“噯噯噯”抵門不肯走,還有話說。可邱家母女一起用力,將中年婦女關出門外。邱瑩瑩這才靠著門喘氣,輕揉拉扯到的傷口。邱母怔怔看著女兒。道:“應家找來的人?想把我們趕出去?”
“什麽?怎麽會?”邱瑩瑩從貓眼兒看出去,見外面中年婦女指手畫腳似乎在罵什麽。罵幾下就走了。“把房子租掉,應勤自己住哪兒?難道……為了趕我們走?”
母女臉色沉重,意識到問題已經不是一點點的嚴重了。兩人當機立斷,給邱父打電話要主意。
邱父很果斷,“什麽都別說別做,當不知道。等我過去處理。”
放下手機,邱瑩瑩大顆大顆的眼淚滑落。“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又沒做傷天害理的壞事。應勤也不阻止嗎?他就不怕我難過嗎?我傷才好,我還是為他才受的傷啊。”
邱母看著女兒發呆。這事兒,恐怕不那麽容易挽回了。
車廂裡寂靜無聲,紅燈停車時,包奕凡看向安迪,見她翹著嘴角似在微笑。
忍不住問:“笑什麽?想到什麽好玩的?”
“唔?”安迪睜開眼,恍惚了一會兒,才笑道:“我有在笑?啊,我在笑你的想法。像我這種天天考慮各種變量以求絕無遺漏的人,怎麽可能空想。”
“什麽,晃點我?假設也不行?”
“就是假設啊。想來想去,想來想去,好像除了要跟你在一起,也沒什麽別的大願望了。其他的,可行性分析一下就沒必要多想。但不敢跟你說啊,這答案肯定不符合你要求。”
“好吧,總算是想到我了。”包奕凡有些哭笑不得,“想到我的時候,怎麽想的?”
“不能告訴你,很花癡。剛才誰電話找我?”
“多花癡?你先告訴我。”包奕凡立刻眼睛亮了,總算有門。
“你先告訴我。我餓了,iq只夠bbq。”
“小曲說她媽關門不讓她和趙醫生進去說話,她想請你出面,她媽肯定看你面子。我看順路……”
“欸,掉頭。這家夥想騙我大肚子施苦肉計,這忙不幫。她有的是辦法,隨她去。”
“這家夥真做得出來。我們吃飯,順便告訴我你怎麽花癡了。”
“包子,別問了,我編的。”安迪停頓了會兒,才道:“剛才按你的說法,當我去掉眼前我最大的人生目標——那個萬一——之後,我忽然發現很輕松,很多事都無所謂了,甚至工作都可以不做,我積蓄夠用。我很輕松,懶得動腦筋,反正你在身邊,你會帶我。但睜開眼睛,我又覺得這種感覺有些可怕,像個黑洞,讓我感覺不到存在。”
“嗯,這樣。”包奕凡飛快開動大腦,可開著車子,實在不可能深入思考。
安迪也在思考,她又閉上眼睛,想了會兒,道:“可能我原先的存在意義在於對那個萬一的處理,如果不用再考慮那個萬一,我的存在又依附於何處?我明白了,你提示我,讓我創立新的存在。”
包奕凡一拍方向盤,“對!這一想,是不是有突破瓶頸的感覺,眼前頓時開闊天空?”
“是的。謝謝你,包子。這下工程大了,人生規劃需要重新編寫。哇噻。”
包奕凡一愣,停好車子,看安迪摩拳擦掌,再次啼笑皆非,“我建議你。最舒服的辦法是,以我和孩子為中心,其他隨心所欲地任其發展。你知道嗎,人們管這叫境界。人生的至高境界。反正有我在你身邊。我們飯後去你弟弟那兒,一起去看他,你陪他,我找工作人員了解一下他的近況。安排好他。讓你放心明白。我會管你。”
安迪只要自己有安排的,從不相信別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但此時她願意放手,或者。她真的應該尋找新的存在,直到,找到包奕凡所說的希望,那個給人生存活力的希望。
曲筱綃與趙醫生坐在媽媽家門口台階上。春天的陽光好得曬人。她當然有辦法,就是一頭扎在趙醫生背後的陰涼處。只是趙醫生鍛煉中途被她抓出來。一身汗臭。曲筱綃雖然愛嗲趙的每一部分,卻沒法熱愛嗲趙的汗。
等了好一會兒,曲筱綃打電話催問安迪到了沒有。安迪一看是曲筱綃的,立刻遞給包奕凡。“你乾的好事,你解決。”
“那你點菜?”包奕凡將菜單交給安迪,順便滿懷深情地跟服務員道:“她可真美。她是我太太。”
安迪渾身一個寒戰。但心中極其受用。服務員立馬一個閃身,躲到安迪身後去。
曲筱綃得到回復。急得從趙醫生背後鑽出來,“不行,說好來的。我都等你們半天了。”
“孕婦有特權,來不了。”
“這兒有醫生。包總,包大哥,包老大,您一言九鼎的人,說好的怎麽能反悔?”
“已婚男人的話怎麽能信。現在聽老婆的,老婆最大。”
曲筱綃差點咣當倒地。趙醫生聽了偷笑,“男曲曲勇鬥女曲曲。早讓你別出這種損主意,讓識破了吧,人家不點破你而已。趕緊去道歉,別再失去朋友。”
曲筱綃道:“安迪不會生這種氣。”
“連你媽媽都被你氣得不見你,甚至不見我,你還不反省說話做事方式?說到偷聽,上回對我媽那次,印象分大跌。該汲取教訓了。”
“以前我不也這樣,我媽什麽時候跟我生氣過,怎麽忽然跟我生起氣來,又不讓我好好解釋。我真的不是有心在她手機裡裝這個,我對天發誓,那次買手機時候我讓店裡服務員給裝的,他問我裝什麽,我就說好,好像還裝了幾個遊戲。你也知道的,要不是你,我還不會用那些功能呢。我冤枉啊。”曲筱綃一邊說,一邊眼睛偷偷溜向身後的門,指望她的話從門縫兒鑽進去,被她媽媽聽到。
“水滴石穿。”趙醫生簡單四個字說完,起身。“我給院子澆水,你坐裡面去些。”
曲筱綃眼珠子一轉,“嘿,你過來。”她拉住趙醫生,附耳道:“我媽最喜歡那簇芍藥,就是那邊,你死命澆水……”
趙醫生瞪她一眼,不理她,走開了。曲筱綃只能無聊地坐地上,時不時衝著門號一聲。有趙醫生在,她無法像往常似的使壞,以求把媽媽嚇出來。可又不願讓趙醫生走,總覺得這回禍闖大了,媽媽沒那麽容易原諒她,需要趙醫生夾在中間做緩衝。
不料,卻有曲父的電話進來。曲父不知家裡正鬧矛盾,開口就問:“你媽手機怎麽沒開?家裡電話也沒人接。”
“乾嗎,查崗啊?你手機也一早上沒人接了,媽媽一急就買張飛機票飛過去了,飛機上當然隻好關機。正好你來電,趕緊安排人去接吧。”曲筱綃故意開成免提,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瞄門縫。趙醫生聽得頓腳。
“什麽什麽?你媽飛過來?我手機在醫院被偷了,正要告訴你們用這個臨時號碼。你媽幾點的飛機?”
“乾嗎,想半路把媽攔回去?沒門。就不告訴你。你趕緊把該清理的人清理走,別讓媽看見生氣。”
“胡說八道,快說是幾點飛機……乖,爸爸送你一隻愛馬仕包。”
“不要,大是大非面前,我才不接受賄賂。”曲筱綃見趙醫生扔下水槍過來,她連忙跳起身逃走,繞著屋子跑。“反正你趕緊清場吧,不清就只能媽媽來清了。她可是合法的哦,鬧起來警察也幫她。啊——老趙你讓我說完。”
曲父一聽說趙醫生在場,立刻在電話裡大喊:“小趙,小趙,你跟我說……”
但不等曲父說完,曲筱綃就擅自切斷了電話。昂首對著趙醫生笑。“乾嗎,乾嗎,你想乾嗎。”
“你還嫌不夠亂?”
可趙醫生話音剛落,大門開啟,曲母站裡頭面無表情地道:“小趙,你進來坐,外面曬。筱綃。滾進來。”
趙醫生目瞪口呆。曲筱綃卻一臉了然,推著趙醫生進去。等媽媽背過身去,她立刻衝趙醫生做鬼臉。她真想不到有這種意想不到的轉機。
曲筱綃壓著趙醫生坐下。這回她很勤快地冒充小媳婦兒,動手給在座的倒茶。曲母淡淡地接了曲筱綃奉上的茶水,卻很和善地對趙醫生道:“對不住,讓你也在外面曬了那麽久。喝點水。”
曲筱綃趕緊將另一杯茶往趙醫生面前一放。立刻膩到媽媽身邊,“媽咪媽咪。我的好媽咪,乖媽咪……”
“臭氣熏天,快去洗臉。”
曲筱綃卻不急著走,抱著媽媽膩一會兒。見媽媽沒推開她,才放心地歡跳上樓,找她的房間去洗臉。
曲母憔悴著一張臉。對趙醫生道:“筱綃讓我很傷心。她爸這樣,她竟然也這樣。這家不成家,一家人不像一家人,我身邊竟然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做人做成這樣,還有什麽意思。哪天我死了,恐怕都沒個給我收屍的,都是等不及先分我家產。”
“筱綃這回真的不是有意在您手機裡裝應用,她當時買了三個,她自己手裡也一個。後來給我也買了一個,都是請店員幫忙安裝許多應用。但她裝了都不會用,有需要了才找我幫忙。我也沒往別處多想。想不到這回……”
“小趙,你說的是你的理解,我相信你。但筱綃是我女兒,我了解她,她往我手機裡裝那玩意兒的時候,腦袋裡在想些什麽,我知道。”這時候,曲筱綃匆匆洗把臉下來。曲母聽見樓梯聲,隻抬起眼角瞭一眼,依然不理她。
趙醫生微笑道:“筱綃有時候無法無天。還是謝謝您放她一馬,這麽快原諒她。”
曲母又斜曲筱綃一眼,但眼睛裡有厭惡。“看她還有點良心的分兒上。可是……她就這麽往我心裡戳一刀,唉……”曲母閉上眼睛,不看湊上來的曲筱綃,也不理會曲筱綃再次膩上來。
趙醫生一臉困惑地看著母女倆,想來想去,還是說出來。“伯母,筱綃剛才電話裡惡意捉弄的是她爸爸。”
“是啊,我知道。總算她還偏心我。”
“不僅僅是偏心,我這是打抱不平。爸爸怎麽能這麽對媽媽。”曲筱綃趕緊表功。
趙醫生抑製住搖頭的衝動,依然平和地道:“剛才伯父來電只是說一下手機被偷的事,筱綃不該這麽捉弄她爸。伯母今天認為筱綃做得對,但萬一哪天她也用同樣一套對待您,您一定生氣,認為她錯。就像手機上裝應用,如果這回筱綃只在她爸爸手機上裝了,而沒在伯母手機上裝,可能伯母還會認為筱綃乾得好。我覺得,伯母以兩套行為準則衡量筱綃,要求筱綃,是製造今天矛盾的根源……”
“嘿,老趙,沒這回事,你不了解我家,別指手畫腳。”
“曲曲要不出去走走,我跟你媽說話。”趙醫生卻並不退卻。
曲筱綃撲到趙醫生身邊,低聲急道:“別,你想說也等以後,別今天。今天我媽已經氣瘋了,爸爸的事,媽媽的事,全加在一起,我媽哪還承受得起。我媽是女人欸。拜托,別說了。”
趙醫生依然大聲道:“你愛媽媽,我理解。但攤開了說,才能解決今天的矛盾,解除伯母今天的心結。你放心,伯母也請放心,請相信我的善意,聽聽我一個旁觀者的看法。”
“小趙,你說。筱綃別攔著。筱綃啊,我養你二十多年,到今天,我反而更相信小趙。你想想這是為什麽。”
趙醫生道:“我替筱綃回答:就是因為筱綃做人有兩套標準。既然有兩套標準,對誰使用哪套標準,心裡就有個權衡。筱綃就很明確,她對誰好,看得起誰,她就對誰什麽都好。反之,她就事事針對。但筱綃這麽做,她自己很吃虧。看她千方百計針對人的時候,總令人忍不住擔心:她能對人如此惡毒,心地可想而知;她如今不對我惡毒,是不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哪天我失去利用價值,她會怎麽對我;此人不可全信等等。只要有一個環境因子被觸發,筱綃的行為就會被懷疑上了。比如說,伯母把許多財產轉移給筱綃之後,正好出了您手機被筱綃裝敏感應用的事,我相信您心裡有什麽被觸發了。”
“我……”曲母豎起身子,離開沙發背,試圖反對趙醫生的說法。但趙醫生當仁不讓地道:“請聽我說完,呵呵,您先別偏聽偏信。”趙醫生以真誠的眼光注視著曲母,曲母竟然忍住了,她做個手勢,讓趙醫生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