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脆的巴掌結束安迪的話,安迪驚住,而奇點也呆了,不由自主蜷起剛才甩出巴掌的那隻手。本來旁觀的包奕凡見此不妙,趕緊衝過來,但安迪連忙擋住包奕凡,兩人撞了一個踉蹌,包奕凡連忙扶住安迪。這一幕落在奇點眼裡,卻是英雄救美,美人投懷送抱,他蜷起的手掌不禁死死捏成拳頭。安迪連忙死命推包奕凡離開,扭頭留下一句:“魏渭,我對不起你。再見。”
“你沒對不起他。”包奕凡不肯罷休。
“閉嘴。”安迪邊退邊留意奇點,一直退入電梯,才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開始呼哧呼哧大喘氣。
這一刻,包奕凡徹底感覺自己乃是局外人一枚。但他還是拉起安迪,走出很快降到地下停車場的電梯。等他盡心盡責地將兩人的行李搬出電梯,呆滯在電梯門邊的安迪依然泥塑木雕似的一動不動。包奕凡感覺不妙,伸手摩挲安迪挨巴掌的側臉,另一隻手伸出兩枚手指,“安迪,看我,我伸出幾枚手指?”
安迪滿心混亂,懶得說話,隻抬手比畫兩枚手指,完了又垂頭喪氣。包奕凡驗證沒腦震蕩後,見安迪有站電梯口打樁的意向,道:“你一定不願看我跟那人打一架。如果你還站這兒……”
安迪混亂的腦袋中頓時冒出一條頭緒,那就等於守株待兔,等著奇點下樓,再乾一仗。她沮喪地吐出兩個字,“b5”,強打精神拎起背包,跟包奕凡去找車。找到車子,包奕凡才剛打開後備箱。安迪先竄上去,抓出兩瓶冰涼的礦泉水,一瓶喝,一瓶抓手裡備用。包奕凡不知安迪有怪癖,擱好行李,推安迪坐入車子,也不急著發動。先抽空問她:“要不要跟我說說?”
喝了大量冰涼冷水後的安迪清醒了一點兒。將另一瓶水按在被扇耳光的側臉冷敷,道:“徹底結束了。”
“你抓我做壯丁,製造誤會?這樣也好。省得彼此藕斷絲連拎不清。”包奕凡留意到安迪忽然專注起來,他順著安迪的眼光看去,見一輛黑色奔馳從他們面前經過,包奕凡意識到。一定是那男人的車。他記下了車牌。但嘴裡不忘損一句,“開一輛百萬級奔馳。裝點了門面,改不掉內心。還真對女人下得了手,畜生。”
“我自找的。走吧。”
“你再自找,他也不能打女人。而且在大庭廣眾,原則性問題。粗鄙。”
安迪聽著刺耳,忍不住強打精神分辯。“他打得不重。而且他被我打擊,對於一個用情至深的人而言。刺激太大。”
“你應該不是愚昧女人。你真這麽想?”
“別問了,好嗎?請你把我送去老譚,譚總家,我有事找他談話。”安迪將老譚的地址寫給包奕凡。
包奕凡見安迪說完就蒙住臉,不想再說也不想再有行動的樣子,意識到安迪現在混亂之極,也意識到剛才爭執的兩個人,究竟誰更用情至深。包奕凡即使不明白安迪為什麽要與那男人分手,也依然頗受刺激。但他還是很有章法地做事,找到自己手機中譚宗明的電話,拿安迪的手機撥打過去。老譚一下子就接了起來,包奕凡直截了當地道:“我是包奕凡,跟安迪在一起。她遇到一些糾紛,情緒比較激動,想去您家找您談話。我想問問您在家嗎?我們在機場,如果您不在家,或許我們可以約個其他方便的地方。”
“我正好在城裡,離安迪家近。你把她送到她自己家,我去找她。非常感謝你。”
“應該的。我這就出發。”
“啊,忘了提醒,請別再跟安迪說話。”
包奕凡不知道這句提醒是什麽用意,忽然感覺,他對安迪的了解還很少很少,而關鍵是人家並不要求他參與,他心裡更不舒服。而後,安迪也一直捂著臉,沒有搭腔的意思,兩人在一輛車裡悶了一路。直到在歡樂頌門口,包奕凡將人交給譚宗明,而由譚宗明司機帶包奕凡回機場取包的車。包奕凡心裡非常想了解,安迪跟譚宗明準備談什麽。
其實安迪沒想談什麽,她跟譚宗明就說了句:“老譚,今晚守著我,我腦袋裡在火山爆發,可能精神崩潰。”
老譚已經聽包奕凡三言兩語介紹過情況,等進了安迪的家門,他果斷拿出兩隻杯子,各倒一杯酒,“邊喝邊說,今晚我陪著你。”
“事情很簡單。他克服所有恐懼來愛我,我也是。可恐懼始終是橫亙在兩個人中間的荊棘,我們相處很沉重,我決定立刻停止錯誤,退出,我理該承擔屬於我的與生俱來的所有恐懼,放他回歸正常。可退出並不容易,兩個說話算數的人遇到感情問題都是夾纏不清,反反覆複。我發現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張嘴兩條腿,隻好破釜沉舟。可沒想到他會打我一個耳光。竟然……耳光。”
“嗯,說出來,都說給我聽,我聽著。你說了他什麽,讓他動手?”
“我即使激動得自己發瘋,我也不會打他。我說什麽都不是他打我的理由。總之我很心碎,什麽都不想說了,也好,到此為止。”
譚宗明見安迪鴕鳥似的鑽在臂彎裡,趴在沙發扶手上,他見怪不怪,還是追根究底,不惜激將,“當時你們分手沒分徹底,你卻跟包度假回來讓他撞上,這種事凡是男人看了都會發狂。你又故意製造誤會,讓他信以為真。他激動了。可我得說,魏動手不夠男人。怎麽說都是品德很差。你說得對,比如你,再激動你也不會打人,尤其是打弱者。”
安迪本來一直在臂彎裡“唔,唔”地表示讚同,聽到最後立馬豎起頭來反駁,“是我說得太刻薄,我跟魏從來沒有……那個。但是我在暗示我已經跟包那個了之後,又故意加一句包很性感。他才爆了。”
譚宗明痛苦地扭過臉去,實在想笑,只能咬牙切齒地忍住,才敢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地道:“你這一手夠狠。不過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你今晚表現很正常。不用擔心。”
“不用安慰我。我現在心裡像刀扎似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媽就是在那種感情轉折時候瘋的。我今晚很危險。你即使有天使等著你,也不許離開我一步。”
譚宗明旁觀者清,聽到這兒又想扭開臉去笑,感覺今天的安迪與過去的有點兒不一樣。以前是真錯亂,現在則是虛張聲勢。“一般遇到感情問題。心裡刀扎似的時候,不管男女,都會流淚。我感覺你今天還好,不算太受打擊。所以不擔心你會步你媽後塵。”
安迪再度豎起頭來反駁,“我盡顧著擔心發瘋了,這問題更嚴重。而且我當時還得拚命在包面前維持正常。”
譚宗明不再努力揭穿。以免火上澆油刺激安迪。但在他看來,一對熟男熟女談了三個多月的戀愛卻還沒上床。這本身就說明有問題,尤其那魏渭一看就不是善茬,多的是社會打滾的歷練,這樣的人能無強烈要求?又不是清純高中大學小男生。譚宗明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個,安迪堅決拒絕,魏渭在安迪眼裡沒有性魅力。所以譚宗明才一再地想笑,安迪那一句包很性感,實在是拿針往魏渭心口戳,精確猶如美軍的斬首行動。譚宗明甚至覺得,今晚最有發瘋傾向的反而是魏渭。
至於安迪,譚宗明懶得勸了。一直封閉感情的人偶爾給熟人一次機會,就像古代足不出戶的小姐偶爾看見一個書生就牆頭馬上地鬧私奔,都是見識不多鬧的。至於今晚,他總之盡朋友之責,守護一夜。
而安迪心中亂開了鍋,一邊強烈擔心自己發瘋,因為她媽就是瘋在感情問題上。一邊又心碎奇點對待她的態度,他從此不再愛她疼惜她。想到這兒她就難過,甚至混亂地想到打電話跟奇點說明白,她不是真的花癡。可還好,理智總是在關鍵時刻冒頭,她一再成功阻止了自己的衝動,堅決不解釋真相。只是非常難過如此兩敗俱傷的分手,她真不願。
因為有老譚在身邊撐腰,又跟老譚說了會兒話穩定了情緒,她這時才悲從中來,淚流不絕。
譚宗明打開手機玩新上手的微博,一邊毫無壓力地看安迪無事生非地折騰,直等安迪折騰累了去睡覺,他也收拾收拾在客廳打地鋪。譚宗明只是奇怪一件事,為什麽安迪的情緒沒有剛回來時候那麽極端了。要換作過往,今天這等大事,他懷疑他得請醫生過來隨時準備給打針吃藥。難道還是那個魏渭給治好的?
譚宗明倒是有點兒弄不明白這兩人的關系了。
幸好,第二天起來,誰都沒瘋。只是譚宗明出門時候經過開著門的2202,被大夥兒都看見了。2202的人們都沒見過譚宗明,一下炸鍋了:有男人在安迪家過夜。
樊勝美現在上班上得三心二意,只等著公司發了年終獎之後,她輕輕松松地一跳槽,以後就在市中心的中心工作。她與王柏川早約了晚上一起吃飯,可臨下班的時候接到魏渭一個電話,魏渭說心情非常糟糕,希望跟她談談。樊勝美想到今早從安迪家走出來的男人,頓時非常理解魏渭的心情,一口答應吃飯,與王柏川說了抱歉。怎麽說,魏渭也曾幫過她。
樊勝美下班與同事一起出門時,天色已經昏暗。而一輛在路燈映照下流光溢彩的高檔車子緩緩滑到她的身邊,有人從降下的車窗裡喊她名字。她一看,原來是魏渭趕來她公司門口接她。她忙與同事道別,在同事們羨慕忌妒恨的眼光中坐進車裡,心裡有些許小虛榮。她當然不會解釋,反正在此地工作也不久了。
“真不好意思,魏總不用走那麽多路來接我的。”
“今天我全無心思上班,還是出來走走散心。元旦前我問你安迪身邊有沒有那麽一個人,你說沒有。結果我昨晚機場接機,看到了。她也承認。小樊,你元旦前是不是有意瞞我?”
“沒有,元旦前我真不知道。我們全宿舍的都不知道。而且元旦前有好一段時間我家裡出事,沒顧得上別的。”
“恕我失禮,你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你在我說出來之前,已經見到那人,或者是聽說那人了?昨晚,還是今早?”
樊勝美想不到魏渭能從她話裡撈出蛛絲馬跡。可她又不能亂說安迪。隻得佯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魏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昨晚你從老家回來。到海市已是半夜。你今早見那人的吧?”
樊勝美不敢吱聲,沒錯,她就是今早看見有男人從安迪家出來。魏渭卻是心中洞明,一拳頭砸在方向盤上。他無法再開車。將車停到附近一塊空地上。樊勝美不敢亂說,只是小心地問:“我讓王柏川打車過來給你做司機吧?”
魏渭在方向盤上趴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請求你一件事,給安迪打電話,跟她約個地方吃飯。好嗎?”
樊勝美看著滿臉憔悴的魏渭,心裡替他難過,但還是為安迪仗義。“我建議你們兩個冷靜幾天。”
“你放心,我隻想見見她而已。只是見見她。”
“魏總,今天你不會冷靜,我很擔心。見面會出事。”
“求你。你可以把22樓其他幾位請上,監督我。我隻想見她。”
樊勝美都不忍心看魏渭,她最見不得大男人求人,而且只是如此卑微的小要求,她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她拿出手機,撥通安迪電話,而且打開免提,讓魏渭一起聽到。
“安迪,下班了嗎?”
“沒。我比你下班晚一個小時,而且我今天有攢了四天的資料要看完。”
“怎麽了,聲音不大對勁。感冒了?”
“沒,昨晚冰水喝太多,喉嚨啞了。你這個時候來電話,有要緊事?”
“想請你和大夥兒吃飯。上回我爸住院,幸虧大家幫忙,我才渡過難關。今天正好有……”
“小樊,可以改天嗎?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請原諒,今晚哪兒都不想去。”
樊勝美想就此結束通話,魏渭卻在手背寫字,打開頂燈讓樊勝美看清。樊勝美勉為其難再問一句:“怎麽了?不是剛度假回來嗎?”
“唉,孩子沒娘,說來話長,我跟魏兄分了。今天看資料效率極差。”
樊勝美想到今早從2202門口經過的男人,心中升起小小的怒火。她身邊是憔悴可憐的被拋棄的魏渭,而安迪卻還在拿可憐的魏渭做擋箭牌,以拒絕邀約。這回,不用魏渭提醒,她自發提問:“你不是元旦前已經說跟他分了嗎?當時大家都知道你心情很差。”
魏渭更是屏息等待安迪的回答。安迪那邊卻是靜音好久,才來了一句:“小樊,求你別問了。”隨即掛了電話。
▼驚蜇
安迪的混亂是過度內疚,奇點的混亂是被揭了傷疤。正如老譚以前說的,安迪太看輕自己了,她應該有更好的人選,但是安迪沒有意識到這點,她是真正的單純,因為沒談過戀愛,覺得聰明的奇點會愛她這種可能發瘋的人,是低就了,所以感情生變後她就一直很內疚。而奇點一開始就知道能和安迪在一起是幸運的,安迪這樣的女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明白自己在外貌上配不上安迪,自己的財富在安迪面前也沒有可炫耀的地方,所以他就利用安迪的單純,小心經營著這份感情,因為多了這份小心就不夠坦蕩,不坦蕩的愛情太沒勁。安迪在機場的話,正好觸動他隱藏的自卑,於是他的精神世界就崩潰了。安迪一直怕自己發瘋,其實發了瘋的是奇點。
▼泡泡
奇點過於理性,太小心翼翼,他愛的方式是遷就安迪,所以總是陷於被動;安迪不是一般人,如果遷就她,她就走不出自己設的圈子,所以只有像包子這樣無知者無畏的舉動,主動出擊,死纏爛打,見招拆招,才能打亂安迪固有的思維和禁忌,取得突破性進展。
▼kk
跟包子在一起那麽開心,轉過奇點來就傷心,要他乾嗎呢?生眼淚泡鹹菜玩?尤其這還不是男女之間那種纏綿悱惻的眼淚,頂多是跟好朋友決裂的眼淚。
是不是這個肉包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迪應該面對自己的快樂。哇哢哢。很給力,雖然吃得不徹底,但是安迪總算證實了,自己其實是喜歡吃包子滴。一個肉騰騰的大包子,還知冷知熱,知情知趣,為什麽不要。是上帝給的最原始的愉悅。如此明朗而不猥瑣的性伴侶,再好也沒有了。奇點麽……就讓他找一個內心善良但是外表普通的好女孩,兩人幸福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