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是孩子,當表現出附和年齡的行為時,才令人安心,譬如此時的公輸懷春,像個崇拜著偶像的男孩,被先生所表現出來的超人的才能所折服,渾身散發出來的都是年輕的氣息,而不是和幼小身軀極不相稱的老氣橫秋。 能夠被公輸家的後人這麽崇拜,崔燦很是受用。
“對了,畫圖紙之前你說有個不解之處需要解答,現在是否已經有了答案?”崔燦背著手,看著面前“孺子可教也”的男孩,樂呵呵地問道。
公輸懷春明顯已經把當初的問題拋到九霄雲外,聽先生提起,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沒有答案,還是需要先生解答。”
“問吧。”崔燦說。
“學生實在不解,先生這些神乎其神的想法和巧奪天工的技巧都是從哪裡學來的?爺爺曾說,論才智我是公輸家族歷代以來排行第一的天才,當今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與我匹敵,可是先生所表現出來的一切,讓學生自愧不如。”公輸懷春再次將孩童的天真收斂,以成熟的口吻娓娓道來。
“公輸家族第一天才,果真如此的話,先生果真是受寵若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問的這些是我的秘密,如果可以的話,先生想要和你交換一個秘密。如何?”崔燦邊走邊說,知道走出來屋子,來到院中。
晚霞映紅了西方天際,太陽也沒了正午時分的灼熱刺眼,紅通通的像極了一顆醃入了味兒的鴨蛋黃,就那麽懸著,眼看就要被西山吞沒,卻還一副不甘心的樣子,為周邊雲彩鑲上了金邊。成群的麻雀如放了學的孩子,嘰嘰喳喳沒完,同時落在一顆冠蓋大樹,不知被什麽驚起,又轟隆隆飛遠。
“交換秘密?”公輸懷春也跟了出來,看著先生的側臉,拍了拍腦門,繼續說,“可以啊,學生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先生想知道什麽秘密,盡管問吧。”
這真的只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
有時候崔燦都懷疑,這被他爺爺成為公輸第一天才的少年,瘦小的身軀內是不是也住著一個成熟的靈魂,像自己一樣,來自另外一個時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越是看,越是想,越覺得這孩子不一般。
“你們公輸家族是如何得知我的?將你送到我身邊,難道只是為了學習一些知識?”崔燦說道,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疑問。
公輸懷春一聽,明顯有些為難。小眉頭皺起來,撓的頭皮屑下雪一般紛紛掉落。
“怎麽,不想回答?”崔燦微笑問。
“沒有,真不知道!”公輸懷春說。
意料之中的答案,崔燦並沒有多少失望。或許他是真不知道,如果真是公輸家族送來的人,那具體什麽打算,也不會對一個孩子明說。
崔燦說:“雖然你沒有給出先生想要的答案,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先生還是要給你解答。”說著,他指了指腦袋,“先生這裡有無數的書,所以才有源源不斷的招數。這麽說吧,一切盡在書中。”
至少現在,他不可能和盤托出自己來自另外一個時空的事實,比如腦袋中的虛擬知識儲備,比如唐朝以後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如何如何。這種鬼話說出來,恐怕真的只有鬼才相信。所以,和自己的學生這麽說,也並沒有說謊,只是說的比較抽象而已。
“先生博覽群書,學生佩服不已。看來學生今後也要多加努力才行。”公輸懷春抱了一禮,朝著工坊中自己的寢室走去,小小的背影被夕陽拉的細長。
是不是所有的天才有有些神經病?或許自詡為太陽是尼采被人嘲笑的梗,但他說天才等於神經病,這點讓崔燦深以為然。公輸懷春身上的二重性格讓他多少有些毛骨悚然,也因此產生了一些戒備心理,倒不是對這個孩子,而是對他背後的公輸家族。
工坊裡織機的聲音在黃昏時分停止了運行,勞累了一天的工人有些直接回家,更多的是回到員工宿舍,吃吃玩玩也都早早入睡。夜裡起了一些風,吹得遠近的樹嗚嗚響了一陣兒,也不知什麽時候停的。
醒來洗漱之後,崔燦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的圖紙以最快的速度複製了一遍,分別親自送到木匠張忠良和鐵匠張忠義手中,開出高酬勞,給二人說了需求,提了要求,讓他們在一天之內完成。二人表現出的滿滿信心讓崔燦松了口氣。
張忠良和張忠義二人是雙胞胎,個頭長相一模一樣,連說話的聲音都半分不差。二人父親張文祥是村裡的寡漢,早早沒了婆娘,但不曾續弦,怕兩個兒子將來日子窮苦,特意讓兩人在少年時期分別跟了個鎮子裡的木匠和鐵匠當學徒,後來出師成了村裡的匠人。當然,農民身份種田是主要身份,打鐵和做木匠活只是一門手藝。
回到工坊之後,崔燦屁股還沒完全坐下,就聽到父親急急忙忙地呼喚。應了一聲後,崔子明神色慌張地拉他坐下,壓低聲音說:“燦兒,咱家的工坊恐怕要遭殃。”
“發生什麽事了?”崔燦問。
“大事倒沒有。只是,你子恩叔去鎮上回來時跟我說,好像有幾家和咱們一樣的工坊被官府抄了, 聽說這些都是上面的意思,說白就是當今陛下的旨意。還有人說,上頭的意思是,人人都是經商做工了,咱大唐的田地也都會空下來,沒有糧食吃,那還不是完蛋。”崔子明講起來有聲有色,似乎已經預測到,這重農抑商的火馬上就要燎原並燒到自己家了。
關於工坊搶走農業勞動力,崔燦倒並不擔心,因為當初在簽訂用工合同時,已經強調,工坊做工不能丟掉耕田種糧,況且播種和收割階段,工坊都會給出一段時期的帶薪休假,工人們積極性也相當之高。怕就怕,朝廷鷹犬以這個名義倒行逆施,正面乾不過,背地裡玩陰的,那可就麻煩了。
“爹你不用擔心,官府的人如果不想死,肯定不會來咱們工坊搗事。我擔心的是,對付不了咱們,他們會對工人們的家人下手,迫使他們離開,這樣的話,工坊恐怕就開不下去了。”崔燦揉了揉臉,想趕走一些疲憊。
幸好提前想到這一點,要是被他們捷足先登掌握了主動權,恐怕工坊的發展就會處於被動地位。想到這裡,崔燦不禁為自己的機智感到驕傲。永祥村四周的防禦已經做好,不怕有人從正門硬闖,只要祝福一下村民出村注意安全即可,尤其是工坊裡工人的家人安全。
安撫了崔子明的情緒,崔燦又重複了一遍將緊張兮兮的張氏也勸慰一番,這才再次有空上去陪余藍,給她慢慢悠悠講起了《西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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