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年,長一歲。 除夕之後,崔燦也從當初的六歲半變成現在的七歲,仍舊是一個孩子。這讓他多少有些捉急。如池塘中的一條小魚,再怎麽翻滾,也激不起什麽浪花,而如鯨魚,輕輕一動便是滔天巨浪,蔚為壯觀。
飯要一口一口吃,個頭一厘米一厘米長,崔燦自知不可能一夜之間長大,不管迫於無奈還是自願,不得不打心眼裡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
過完年之後,該走的親戚走完,崔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跑到學院找白不易。誰知白不易很是無語,說是大過年的,各家各戶親戚都還沒走完,當學生的過來給先生拜年竟然空著手,簡直不成體統,如此就沒有壓歲錢了。
死皮賴臉進了屋子,自顧自地倒了茶水,吃著師娘做的點心,崔燦問道:“先生,你可曾想過這樣一個問題,清河崔氏與博陵崔氏名滿天下,那我們洛陽崔氏一族又是怎樣的地位?”
白不易噗嗤笑了,說道:“你小子,這就開始打聽起你們崔氏望族的消息了。現在博陵崔氏蒸蒸日上,清河崔氏佔了下風,至於你們家,什麽都不是。還有一點,洛陽可沒有什麽崔氏,你別胡亂杜撰。”
有神童美譽的學生,還是不得不來谘詢自己這個先生,白不易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捋了捋胡須,笑吟吟地回道:“當初先生我也傳道授業之余也出於好奇對你們崔家考究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你們崔氏一族和清河與博陵沒有任何關系,隻是新羅人的後裔。”
朝鮮半島上高麗、百濟、新羅三國鼎立,而這洛陽仙居鎮永祥街的崔氏一族竟然是新羅崔氏的後裔?
崔燦乍得有些難以相信,不過在腦袋中查了查崔氏一族的淵源,確實有一脈是從朝鮮半島過來的遣隋使和遣唐使,後來留居,獨成一脈。
我了個大靠!老子這輩子最鄙視的就是棒子,窺視中華文化瑰寶,不斷沒臉沒皮地據為己有,可恨之極,可是轉眼就他媽就成了棒子的後裔,簡直就是十萬個冷笑話!
“如果沒有弄錯的話,你那被撕票的大老太爺應該就是新羅人。”白不易對這個話題似乎很感興趣,略帶些慫恿的神色,繼續說,“或許,你可以去問問曾祖母裴氏,她既然是你老太爺的側室,那肯定知道些什麽。對了,問出個所以然來,別忘了給先生我說一聲。”
崔燦呆愣愣地想了又想,覺得那裡不對勁兒,自己怎麽一下子就成了棒子的後裔呢?
“先生恐怕是搞錯了。我大老太爺名叫崔文,二老太爺名叫崔武,如果老大是新羅人,那老二怎麽說?”崔燦不死心。
“這個先生就不清楚了,得你自己去查探。你也不要多想,無論是新羅人,還是大唐人,終究還都是我們大唐人,因為那個島上的小國啊,都會是咱們大唐的!你就不要介懷了,沒有人會因為這個對你有所看法的。”白不易安慰道。
你們是沒看法,可是我自己有看法!
“先生,我埋下去的東西不要讓任何人去觸碰,以後有大作用。”
憤憤離去之後,崔燦心裡頭有一團火,一團想把朝鮮半島燒的乾乾淨淨的烈火。又或者,能夠把那個破島收復成為大唐領土一部分的烈火版的期待。前者太過凶殘,生靈塗炭,不是上上策,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現在是大唐,雖然和歷史書上的大唐有些出入,但從唐太宗李世民開始就對出兵高麗,而後幾十年,仍舊繼承遺志,攻打朝鮮半島。
這麽一想,將朝鮮半島整個收歸大唐,並不是沒有可能,甚至可能性非常之大。
略略開心一些之後,崔燦伸出手來,看看這雙小手,一個大唐小農民的手,竟然操心起國家大事起來了,這叫什麽來著:“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乾掉朝鮮半島上的抵抗力量,將其納入大唐版圖,這是以後的事情,眼前最重要的是,過年之後,乾旱持續,老天爺仍舊沒有降下一滴水來,這讓不少剛剛過完節的人心中布滿了陰霾。
再這麽持續下去一個月,恐怕今年的收成就完蛋,甚至顆粒無收,倒是免不了又是餓殍滿地,死亡無數。
果不其然,為了活命,農民們終於等不起了。元宵節前夕,就開始有人前往田裡澆水。沒有水泵,沒有什麽滴灌之類的設備,隻能一桶一桶從河裡挑過來,一塊一塊地澆,難過的是,河水也已經幾近乾涸。而另外一些人,則已經開始等死。老天爺叫你死,你不得不死。
澆水抗旱第一天回來,崔子明和張氏肩膀上都出了血。肩膀上的衣衫也都磨破,和血肉粘在一起,揭掉的時候,讓人心驚肉跳。
後面的幾天,兩人肩膀上的仍舊不斷出血,甚至沒有任何好轉的態勢……到了元宵節的時候,河水終於還是幹了。太陽炙烤著大地,已經完全超乎“冬日暖陽”的程度,但凡有水分的地方,都會蒸發,最後變成焦土。
放棄,這是唯一的結果。然而放棄,意味著等死。
農民著急,縣衙同樣急的團團轉,“洛陽大旱,應對不力”的罪名一旦坐實,州府及各州縣的官員輕則遭貶,重則入獄。
如果是治病救人,哪怕是打仗智慧,崔燦覺得自己都還能馬馬虎虎應對,可是大旱這種天災,他真心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沒辦法憑空造出水來。這個時代沒有大炮,可以對著天空的雲朵來一發,實行人工降雨;也沒有抽水泵將地下水抽出地面,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一日,各縣衙收到來自洛陽快馬加鞭送來的懸賞通告,若能解民倒懸,獻出對付旱災的辦法,獎勵洛陽城內豪宅一棟、城郊良田百畝以及白銀千兩。
公告一出,下發所有村落,通知到每個人。沒有人不心動,但也同樣沒有人敢去接了這懸賞通告。
一夜輾轉難眠之後,第二天一大早,崔燦獨自找到了村正大人,村正大人將信將疑地將這一個消息上報了縣衙,縣太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又快馬加鞭將消息送完了洛陽城。
雖然沒有現代網絡的傳播速度,但“七歲神童接了懸賞通告”的消息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洛陽的每一個角落。而皇帝陛下李治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後話。
崔子明和張氏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當初的蠢兒子變成神童之後會是這樣的性子,做事情完全不考慮後果。接了懸賞通告,如果不能給出有效的法子,那邊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小小農民如何承擔了?
一番責罵之後,夫婦二人也知道發展到這個地步,沒什麽挽回的余地了。隻能不斷地在祖先的牌位以及墳園裡祈禱會出現什麽奇跡,讓崔燦,讓崔家度過這個難關。
崔燦並沒有理會來自族人們的責難,之所以敢站出來,也不是為了江山社稷如何如何,而是為了不要死那麽多人。至於辦法,他搜索神識中的圖書館良久,算是找了個或許可能大概會成功的法子。
白不易對崔燦的莽撞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氣呼呼地把他喊到學院裡:“我白不易得了你這個學生,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旱災這種大事,你哪怕是神童,又怎麽可能應付得了,這是天災,天意,你還能逆天了不成?”
崔燦本身就有些累,無奈地癱坐在椅子上:“哎呦,先生,你就別再打擊我了。我不是想逆天,就是作為一介農民,想把旱災的損失降到最低而已, 別無所求。”
“天真!無邪!崔燦啊崔燦,你可把先生我給坑了。”白不易也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學者崔燦的樣子,“你說這建書院是你的主意吧,現在倒好,什麽都不管不顧了。這也就罷了,好不容易攢來的名聲,萬一此次你攪黃了,那為師這輩子也算是晚節不保。”
林婉玉端來一些小甜點,進來聽到二人的對話,顰顰一笑,輕聲說道:“既然小燦有想法,自然是好的,你這當先生的也是奇怪,非但不相信自己的學生,這還抱怨起來了,真是不應該。”
“這不是抱怨,隻是覺得,崔燦年紀還小,做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盲目衝動到最後隻能害人害己。”白不易解釋道。
“這就是抱怨。什麽可能,什麽不可能。要我說,小燦的出現本來就是個不可能,但照樣不還是成了可能。神童本來就不是應該在這世上的人,但他不還是來了。”林婉玉忽然嚴肅起來,一本正經說道。
還不等崔燦想說什麽,崔家人已經找了過來,洛陽傳來命令,讓仙居縣衙即可送神童崔燦前往洛陽,不得有誤!
“先生,師娘,放心便是了。崔燦雖然年紀尚小,但懂得權衡。這次,是真的想解民倒懸,保護身邊的人,順便弄一棟洛陽城的房子,也是不錯的。等我的好消息吧。”臨行前,崔燦說道。
白不易一聲長歎,林婉玉則是送到門口,看著他小小的背影越來越遠。
UU看書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UU看書!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