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乙是中央航空研究院的一名工人，在研究院的飛機總裝車間乾活。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沒娶上媳婦，家裡窮不拉嘰的，哪家女兒看得上?別看這孔小乙是個乾苦力的工人，其實他還是有些墨水的，曾經上過舊學，嘴裡時不時冒出點之乎者也的。他過早衰老的青白臉色，皺紋間夾雜些被人侮辱過的表情。

　自從到了中央航空研究院做工，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夾雜著些“結構強度”、“氣動彈性”之類的的詞語，叫人半懂不懂的。

　孔小乙一出現，所有總裝車間的工友們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小乙，你的機翼焊接建議又被駁回了罷！”他不回答，徑自對要找的工友說，“這個翼身對接方案再看一下，指標不高。”便拿出一頁畫滿了各種線條的紙。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偷改了指標罷！”孔小乙睜大眼睛說，“你怎麽這樣憑空汙人清白……”“什麽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因為偷偷調高水壓機參數，被人吊著打！”孔小乙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參數調整不能算偷……調整！參數的事，能算偷麽?”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麽“加工精度”，什麽“匹配”，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車間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工友們背地裡談論，孔小乙原來也是個名門之後，據說祖先是孔聖人。他經常自詡才高八鬥，虎落平陽才到飛機廠乾些苦力，又經常提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建議，於是便弄到舉步維艱。孔小乙漲紅的臉色漸漸複了原，旁人便又問道:“孔小乙，你當真懂飛機制造麽?”孔小乙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跑這車間乾苦力呢?”孔小乙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裡說些話，這回全是“頂層設計”“疲勞極限”之類，教人完全不懂了。

　不過最近孔小乙走桃花運了，心細的同事發現王劍這家夥在乾活的時候經常走神，也不再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了。見人總是微微一笑，眼睛裡露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光彩。連那時常亂蓬蓬的頭髮也打理得乾乾淨淨，灰白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

　工友們紛紛笑話他，“孔小乙，看你紅光滿面，莫不是走了桃花運?”

　“孔小乙，莫不是有美麗的狐妖來找你報恩?”

　“孔小乙，啥時候請我們吃喜糖哩?”

　……

　孔小乙也不回答，總是嘿嘿地一笑而過。

　過去，孔小乙總是不想回到那殘破不堪的家，除了那幾間破屋，還有個七十的老娘。老娘已是白發蒼蒼，眼神也不好使了，由於孔小乙經常出去幹活，他老娘一個人在家裡摔斷過腿，所以老娘總是嘮叨著，兒啊，咱們孔家就你一個獨苗，不能斷了香火，你啥時候找個媳婦回來呀！

　每當這時候，孔小乙總是不耐煩地道，娘，你就知道說，也不看看咱們家的條件，就這幾間破屋子，還漏著雨呢，誰來啊！

　這一切都在幾天前發生了改變。

　那天晚上，孔小乙跟工友們喝完酒，踉踉蹌蹌地往家走。當走到離家不遠的一條小巷子時，孔小乙就聽到一陣微弱的女子呼救聲。這孔小乙也是借酒壯膽，借著微弱的星光走到了小巷子裡，這一看他才發現有三個跟他一樣的醉漢正在調戲一名年輕女子。

　孔小乙一時也不知道怎麽的，也許是看年輕女子長得好看，一股熱血就沸騰起來，大吼一聲道:“住手！你們三個禽獸，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親！你們這種禽獸行徑，真是有侮斯文！”

　那三名醉漢正欲強行把年輕女子拉到角落裡行不軌之事，見一瘦弱的書生阻攔，其中兩人便轉身朝孔小乙走來，一人長得身高體壯，嘴裡含糊不清地道:“喲呵！還有人敢管咱青龍幫的事！敢情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吧?”

　另外一人是五短身材，不過卻是那種超級肌肉男，那人一臉凶狠地道:“小子，害怕了吧?現在滾還來得及！”

　孔小乙這時才發現自己有些冒失了，以自己這小身板，哪裡打得過三個壯漢。怎麽辦?孔小乙這時也是進退兩難，正在孔小乙內心做著天人交戰之際，被另一名壯漢抓著的年輕女子無助地呼喊道:“義士，救命啊！

　女子的呼救聲很略帶著一絲媚惑，想到這麽漂亮的人兒就要被三名粗魯的醉漢糟蹋，孔小乙其實很想對三名醉漢說，放開那娘子，讓我來！不過孔小乙這時也是膽氣頓生，大聲道:“朗朗乾坤，豈容爾等宵小猖狂！有我孔小乙在此，你們就別想乾壞事！”

　說完，孔小乙撿起地上的一塊青磚就衝了上去！那兩人也沒想到這廝竟然敢跟他們乾仗， 一時間好像愣在那兒了，孔小乙一磚頭就拍在那高大男子的面上，瞬時那男子就滿臉鮮血直流，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五短身材男子這時才反應過來，想要一把抓住孔小乙的肩膀，卻沒想到腳下一滑，自個摔倒在地，被孔小乙趁機騎在身上，孔小乙也不管那麽多了，拿起青磚朝這男子頭上就是一陣猛拍。

　這一切說來容易，其實是那三名醉漢喝得太多，早已手腳不聽使喚，否則三個孔小乙也乾不過人家一個。

　那抓住年輕女子的醉漢見老大和老二都被人乾翻了，眼見孔小乙拿著青磚朝他走來，嚇得他一把將年輕女子推到孔小乙懷裡，腳底一抹油就溜了，也不管他那兩兄弟。

　年輕女子緊緊抓住孔小乙懷手臂，頓時一股幽香就竄入孔小乙鼻子裡，同時那年輕女子也在瑟瑟發抖，看來是被嚇得不輕。

　孔小乙看見這少女漂亮得驚人，還有那不時從臉上拂過的秀發，淡淡的幽香，無不刺激著他的小心臟。孔小乙隻覺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大腦也是一片空白，心想難道這是我孔小乙的春天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