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道生咬了咬牙關,強自壓住心頭恐懼小聲道:”陸禦史,只要你能夠讓我見太子,我……我一定會好好的報答你,我府中的所有錢財分你一半,不知你意下如何?“
陸瑾不能置信地瞪大了雙目,好氣又是好笑地言道:“好你個趙道生,事到如今你居然還不知道悔改,居然還想當場賄賂監察禦史,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將他綁在木架之上,準備刑具。”
陸瑾話音剛落,站在兩旁的的獄卒立即走上前來,將趙道生從地上抓起,誰料趙道生卻是身子一軟,口誕直流地嚇暈在地。
陸瑾看得啼笑皆非,此話不過是嚇嚇他而已,誰料此人當真太過膽小,居然就這樣被嚇暈了。
即便如此,獄卒們也是非常認真地執行著陸瑾的吩咐,將趙道生架起捆在了木架上之後,然後提來一通涼水將之澆醒,又繼續開始審訊。
旭日方升,懶洋洋地掛在東城城頭,陽光飛入崔府東廂院落,照在了窗欞之前。
崔若顏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從榻上翻坐而起,揉了揉睡眼稀松的美目,準備開始梳洗。
端坐在裝飾著鸞鳳和鳴雕紋的梳妝台前,崔若顏仔細地打量了銅鏡中的美人兒一番,一頭烏鴉鴉的秀發不受拘束地披在肩頭,娥眉杏目,瑤鼻朱唇,傾國傾城的嬌靨猶如盛開著的洛陽牡丹,豔而不嬌,妖而不媚,漂亮得讓人止不住心生讚歎。
她抬起纖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了自己的容顏,癡癡凝望半響卻是暗地裡一聲歎息。
有誰能夠想到,風光滿洛都的崔十七郎君,竟是一個易釵而弁的女子?又有誰能夠想到,她為了成為七宗堂關內道的主事,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
不知不覺,她已經二十有半,尋常女子到得這個年齡,幾乎都已經嫁作人婦相夫教子,而她卻還在為七宗堂之事而奔波,七宗堂讓她獲得了許多女子無法獲得的權勢,也讓她失去了女兒成家立業的根本所在。
幸之?悲之?實難斷定一二。
正在滿是惆悵當兒,她透過打開的窗戶,突然看見君海棠急急慌慌地走了進來,看似要稟告什麽要事。
崔若顏稍事收斂心緒,從梳妝台前站了起來,折身來到屋門口打開木門,張口便問道:“海棠,怎麽了?”
“娘子,宮內出大事情了。”君海棠俏臉神色說不出的嚴肅,“今日朝參,監察禦史陸瑾當殿彈劾東宮趙道生,並出示了趙道生貪張枉法的相關證據,聽聞聖人當殿大為憤怒,嚴令陸瑾調查此事,而趙道生於昨夜黃昏,已被關在了台獄當中。”
“什麽,趙道生被抓了?”崔若顏頗有些意外的感覺,微微思忖了一下,言道,“那李賢怎麽說?可有設法營救?”
“聽說李賢也是無可奈何,隻得任由禦史台審查。”說完之後,君海棠一聲輕歎。
聞言,崔若顏臉上神色變幻不止,蹙著眉頭在廊下來回踱得幾圈,這才正色言道:“趙道生被抓,此事可大可小啊!”
君海棠疑惑問道:“娘子此言何意?”
“你不妨想想看,趙道生乃是東宮貼身心腹,加之又替東宮作了不少密事,落到那些監察禦史的手中,自然大是麻煩,倘若趙道生足夠聰明且足夠仗義,不論如何都死不招供,禦史倒也無可奈何,此事說不定就會平安度過,然若趙道生口風不嚴,那東宮就有些危險了。”
說完之後,崔若顏苦澀笑問道:“海棠,你覺得趙道生可是一個既聰明又仗義之人?”
君海棠搖頭道:“娘子,此人乃一個貪生怕死的紈絝之徒,
何會聰明仗義?”“所以說,現在可是麻煩了啊。”崔若顏喟然一聲長歎,俏臉露出了深深的愁苦之色。
君海棠頓時色變,言道:“娘子,當初你相助李賢刺殺明崇儼時,趙道生可是知曉此事,倘若他將你供出來,豈不是危矣?”
崔若顏輕輕頷首,鳳目中閃爍著森然的殺意,鎮定自若的言道:“我七宗堂為了確保李賢太子之位,前後在他身上耗資無數,與許多朝臣的關系也是通過李賢代為搭建,故而這一條關系線不容有失,也容不得李賢的太子之位受到威脅,更不能允許七宗堂的勢力暴露在朝廷眼皮之下,故而,趙道生必須死,也只有死人, 才能替我們保守秘密。”
君海棠輕輕頷首,卻又有些猶豫地言道:“可是趙道生乃是太子的心腹之肉,若是他慘死台獄之內,太子知道乃是我們動的手腳,必定會大為憤怒。”
崔若顏搖手歎道:“兩權相害取其輕,事已至此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海棠,江流兒不在洛都,今晚隻得請你前去冒險一次。”
君海棠想也不想便點頭道:“好,刺殺趙道生一事,就交給海棠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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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月之夜碧空如洗,星河燦爛,台獄之內,陸瑾對於趙道生的審問還在繼續。
夜晚乃是一個人精神最是疲憊之時,特別是在台獄中關押了整整一天,且擔驚受怕的趙道生更是如此。
目前,陸瑾已經徹底坐實了趙道生的貪張枉法之罪,畢竟一本受賄帳簿擺在這裡,肯定是鐵證如山無從抵賴。
按照他的本意,就此收手結案也未嘗不可,然這樣一來,卻難以得到天后的同意,因為他很清楚,天后要得結果很簡單,那就是務必要撬開趙道生之嘴,從而探聽東宮密事。
審查許久反覆盤問,趙道生盡管口風很嚴,然而已經有慢慢不能支撐的架勢,李賢越是不來搭救他,他心內的絕望和恐慌肯定會逐漸加劇,陸瑾相信到了他不能承受的臨界點時,他一定會原原本本的如實招來,此事倒也急不得。
看了看銅壺滴漏已是快到三更,陸瑾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吩咐獄卒將趙道生押回了牢房。
站起身來稍事活動了一下身子,他心念現在回去已經很晚了,索性就在台獄內找了一間房間,躺在榻上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