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沉吟半響,對著高宗盈盈一禮,肅然開口道:“天皇,賢兒不僅乃你我之子,更是國之太子,臣妾以為處理此事當謹慎為上,不可光憑趙道生的一面之詞,從而斷定太子有罪。”
“那是自然。”高宗輕輕頷首,言道,“當務之急,理應查明東宮馬廄是否藏有兵甲軍械,不知媚娘意下如何?”
武後認同點頭,言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當此之時,更應該小心翼翼,我意,天皇和臣妾繼續前去早朝,裝作若無其事地穩住賢兒,另外派可靠人員前去東宮搜查,倘若真的藏有兵甲,立即稟告定奪。”
“好,就這麽辦!”高宗拍案定策,臉上說不出的嚴峻。
就在這時,一員白發蒼蒼的老年將軍頂盔貫甲氣宇軒昂而入,正是左羽林軍大將軍薛平安,他行至殿中拱手言道:“臣薛平安見過聖人天后,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高宗微微頷首,也不多做話語,直接下令道:“薛愛卿,朕令你點齊兩千羽林衛,跟隨陸禦史前去東宮搜查,若有阻撓反抗,立即格殺勿論!”
左右羽林衛分屬南衙,駐扎在玄武門之內,雖隻得六千人兵員編制,然而執掌宮內中樞禁衛,既關鍵又是顯赫,左右羽林衛大將軍更是非天子親信不可擔任。
一聽此話,薛平安登時瞪圓了眼睛,遲疑言道:“聖人是讓微臣帶兵前去東宮?”
“對!”李治鐵青著臉點頭確認。
薛平安心內雖是非常不解,然卻不好多問,拱手言道:“微臣遵命。”
過得半響,陸瑾陪同薛平安來到了左羽林軍大營,今日左羽林軍恰好休整,三千軍士全都在營內操練,一聽到集結鼓聲,全都猶如蜜蜂歸巢般飛速集結,片刻之後,便在廣場上列成了三個整齊方陣,每個方陣恰好都是千人,可見軍旗烈烈,軍容鼎盛。
薛平安吩咐居中方陣的軍士負責守備大營,其余兩個方陣在各自校尉的帶領下,跟著陸瑾與薛平安直驅東宮,浩蕩的聲勢驚得巡邏而過的右羽林衛們止不住好奇觀望,都不明白宮內發生了什麽事情,竟需要動用大軍。
兩千羽林衛浩浩蕩蕩的來到東宮城門外,登時將把守城門的東宮衛率驚得呆住了。
東宮衛率共有十衛,乃是仿朝廷十六衛建立,為太子直屬親兵,也是歸太子直接調度。
陸瑾心知事急從權,也不多作解釋,直接下令羽林衛將東宮衛率全部繳械,待到控制了宮門以及城牆之後,這才率軍直入東宮廣場。
薛平安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此事與太子有關,而出動如此大軍,一定是到了情況緊急之時,也不待陸瑾吩咐,他命令羽林衛士飛快地控制東宮所有殿閣,並駐守關鍵要道,靜觀其變。
陸瑾向著東宮內侍問明白馬廄所在,對著薛平安抱拳言道:“老將軍,勞煩你陪同下官一道前去搜查馬廄,看看其中可有私藏違禁之物。”
薛平安頷首允諾,單手一揮帶著一個五百人隊跟隨陸瑾來到東宮後院,這裡乃是一片寬闊整齊的草場,座南面北處建著一片草木搭建的矮棚,不用問正是馬廄所在。
陸瑾舉目望去,這片矮棚接連二十余丈,裡面圈養著毛色不一的各式駿馬,正有身著雜役服飾的男子忙碌其中,當看到一片紅甲羽林軍殺氣騰騰而來,全都嚇得呆如木雞。
薛平安老眼一瞪,高喝一句“搜”,五百羽林衛立即如狼似虎的撲進了馬廄,登時激起一陣雞飛狗跳。
陸瑾站在原地默默觀望,突然看見一個紫袍官員疾步匆匆而來,正是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
張大安乃是東宮的總管家,今日因身體不適故而未去早朝,當得知陸瑾帶兵闖入的時候,他頓時氣得不輕,拉著一個羽林衛問明陸瑾所在後,氣衝衝的前來興師問罪。
一見陸瑾,張大安老臉頓時一沉,切齒怒聲道:“陸禦史,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領軍闖入東宮?你莫非真以為我們東宮好欺負!”
陸瑾瞄得他一眼,拱手言道:“原來是張相,陸瑾有禮了。”
張大安黑著臉也不回禮,一瞧左羽林軍大將軍薛平安正在陸瑾身旁,心內便是止不住一跳,問道:“究竟所謂何事?”
陸瑾負手而立,淡淡言道:“奉天皇天后之令搜查東宮,張相公不妨等等看,以便做個見證。”
一聽是天皇天后之令,張大安自然不敢違背,甩動衣袖憤然言道:“好,本相就要看看你們究竟在做什麽鬼名堂!”
三人就這般矗立馬廄之前半響,突然聽見馬廄內傳來一陣喧嘩,正待張大安好奇當兒,一名羽林衛從中飛快奔出,行至面前單膝跪地稟告道:“啟稟大將軍,陸禦史,我們在馬廄內發現許多甲胄。”
一席話落點,薛平安和張大安均是變了臉色,唯有陸瑾神色不變,淡淡吩咐道:“將你們搜查到的甲胄全部搬出來。”
“諾”
稟報羽林衛轉身而去, 未及片時,一大堆塗滿松油脂的甲胄刀槍從馬廄內搬了出來,映著陽光明晃晃地閃爍著眾人眼球,許多人都已經驚得呆愣當場。
張大安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一幕,頓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好不容易穩定身形,指著地上的甲胄顫聲言道:“這……這些東西何處來的?”
薛平安出了一口粗氣,望著張大安面色不善地冷冷道:“張相貴為東宮臣僚之長,難道還不知道馬廄內藏有甲胄?居然還好意思詢問本將軍!”
張大安臉色蒼白得嚇人,額角冒著豆粒大的汗珠,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
宣政殿內,朝參還在繼續,朝臣們正在為今年麥收賦稅而爭吵不休。
倘若是以前,如麥糧收購這樣大的事情,高宗一定會認真地聽取每個朝臣的意見,並謹慎作出決定。
然而現在,高宗的心內卻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想及太子有可能在東宮之內藏有兵甲,意圖不軌,高宗就如坐針氈,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