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謝瑾這才明白過來,蹙眉略微思忖,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冒出了心頭,忍不住提議道:“大舅,我有一計,不知是否可行?”
陸元禮心知自己這次能夠獲救,多虧了謝瑾為陸氏出謀劃策,自然不會小覷年紀尚幼的侄兒,問道:“七郎有什麽好辦法,但說無妨。”
謝瑾沉穩開口道:“目前敵強我弱,即便硬抗死拚,想必也不是這群來路不明船隻的對手,我們不如來一招渾水摸魚,說不定能夠平安脫困。”
“渾水摸魚?何解?”陸元禮眉頭挑了挑,顯然不解其意。
“這樣,舅父可讓我們這一艘樓船關掉風燈,並吩咐其余四艘樓船先行,然後我們悄然混入敵方船舶之中,偷偷襲擊擾亂對方,不知舅父以為如何?”
陸元禮聽得雙目一亮,隨即卻又搖頭道:“不可不可,倘若風燈關閉後對方船隻不甚撞來,只怕我們立即就會沉船。”
“可是舅父……硬抗對方說不定也是死路一條,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似乎才有著一線生機。”
聞言,陸元禮眉頭皺得更深了,久久沉默如同一尊木俑,唯有呼嘯而過的海風吹得他的衣袂啪啪作響。
謝瑾所言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風險雖大機會也是越大,既然橫豎都是一死,不如相博一番尋求那微乎其微的活路,說不定真能逃出生天?
陸元禮代陸望之執掌陸氏多年,性格果決凌厲,權衡利害後便不再猶豫,點頭同意道:“那好,就依照七郎之言,我們賭一賭,生死各安天命。”
謝瑾重重點頭,面對生死關頭,不知為何他卻沒有絲毫害怕,反倒有說不出的熱血豪情在心頭洶湧不止。
人生猶如博戲,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隨著陸元禮的一聲令下,他們乘坐的這艘樓船風燈驟熄靜靜停泊,猶如一隻巨大的怪獸安然匍匐於水面,悄悄地等待對方船隻到來。
黑夜朦朧無光,長槳破水聲急,居中那艘高大帥艦上,沛王李賢與崔若顏並肩相立在瞭望台上,靜靜地注視著前方越來越近的燈光,低聲交談不斷。
在聚殲海寇之後,李賢立即下令水師樓船起航繼續追擊,終於在不久前追趕上了崔若顏所說的海寇“漏網之魚”,從目前形勢來看,在已方強勢的軍力面前,三兩艘小船的確是微不足道的。
不過,李賢久居深宮,這般領軍征戰還是破天荒地的頭一遭,對此不免大感興趣,即便現在已經夜深,依舊是了無睡意,想瞧瞧這些漏網之魚是如何在自己手中灰飛煙滅的。
崔若顏對陸氏滿是怨恨,此際利用朝廷對付陸氏,也算兵行險著,倘若被李賢發現,她明白必定會惹來很大的麻煩,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為了留下陸元禮等人,兵行險著也是值得。
話分兩頭,眼見敵方船隻愈來愈近,謝瑾等人的心兒幾乎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上,甲板上所有人均是不由自主地屏息靜氣,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或許是上天眷顧,這支來路不明的船隊船隻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開,陸氏這艘樓船恰好在對方兩船之間空隙當中,這令一直擔心撞船的陸元禮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氣,抬手輕拭,才發現額頭已是冷汗涔涔流淌。
雖則如此,陸元禮依舊全神貫注地打量揣摩對方航速,在雙方船隻平行的那一霎那,陸元禮當機立斷發布號令起航,陸氏樓船恍若一艘突如其來的幽靈船那般,悄然無息地混入了對方船隊之中。
如此渾水摸魚,實在驚險之際,謝瑾手心早就已經滿是汗水,對著陸元禮低聲開口道:“舅父,似乎可以開始了,就讓我們攪他個天翻地覆。”
“好!”陸元禮重重點頭,吩咐四周,“速速解開拍杆,準備攻擊敵船。”
拍杆,為樓船上威力巨大的水戰利器,其原理與民間取水的桔槔有幾分相仿,樓船前後左右四面船舷上均設置有“V”形木架,其中木架的垂直部分是固定杆,水平部分是活動杆,活動杆探出船舷外的一端系上一塊重物(往往是一塊大石頭),在船舷內的一端固定在船上某處,當船隻與敵船相遇的時候,解開固定端,外探的重物落下,拍杆就可以擊穿甚至擊碎對方的船隻。
在隋朝平定南陳的那場江面水戰中,隋將楊素曾率四艘五牙戰艦,以拍杆迎敵擊沉南陳十余艘戰艦,為平定南陳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可見拍杆在水戰中運用廣泛。
陸氏這艘樓船是為自建,主要用於護衛往來於南洋之間的商路,無論是船舶還是武器均為優良,拍杆更是堅固粗實。
隨著陸元禮一聲令下,掌舵水手迅速向左轉動船舵,樓船船身左偏,靜悄悄地靠近對方一艘船隻。
隨著木頭晃動的“咯吱”連響,陸氏樓船左面的兩支拍杆向著敵方船隻轟然拍下,恍如巨大的海獸猛然伸出觸手,隻聞一陣震耳欲聾的破碎聲,那艘唐軍樓船如被一道閃電擊中,船身劇烈晃動,在海面上原地打轉不休。
相隔不遠的唐軍樓船立即有所感應, 頓時知道必定有敵船混入其中,一時間略見混亂,然而唐軍好歹也算是訓練有素,不消片刻就恢復了鎮定,所有樓船緩緩地減慢速度彼此相依,盡量不給偷襲的敵人留下空隙和機會。
轟然的響聲使得帥艦上的李賢和崔若顏均是渾身輕震,循聲望去,漆黑一片卻是什麽也看不清楚,正在疑惑不解間,一陣沉重的戰鼓聲陡然擊響,恍如沉雷掠過。
李賢臉色陡變,急忙對著侍立在身旁的趙道生吩咐道:“快去問問發生了什麽事?”
趙道生拱手應命,正欲舉步飛奔走下瞭望台,不意一個戎裝大將已是急匆匆地行來,對著李賢拱手稟告道:“殿下,我方船隻突遇襲擊,似乎有一艘海寇船隻混入了我方之內。”
“混帳!為何現在才發覺?!”李賢一聲怒罵,俊臉大顯陰沉。
原本他還希望以完勝的戰績剿滅這群海寇,倘若不甚被海寇擊沉了已方樓船,豈不大跌顏面?再加上這次他是奉帝命巡狩江東,幾乎可以說是代天子出行,若遇敗績,說不定父皇母后還會對他進行責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