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漸行漸近,可見一名紅甲騎士正裹挾著夕陽余暉飛馬趕來。
行至文破虜身前,紅甲騎士陡然駐馬,翻下馬背拱手言道:“啟稟文都尉,睦州刺史府送來軍令,請文都尉拆閱。”
說罷,騎士從背上的青竹信筒中取出一枚銅管,雙手捧起遞給了文破虜。
盡管陸瑾不諳軍事,但在麗景殿書房呆過數月的他,一瞧銅管上的紋路以及紅泥包裹的封口,便知道此乃軍隊傳送緊急軍情的金令急報,非重大情況不能啟用,不用問,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文破虜一瞄銅管,臉膛便止不住一沉,接過銅管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仔細地察看封泥是否完好,這才剝去泥封掏出裡面的信紙細讀。
看得沒幾眼,文破虜臉上神情愈發嚴峻,抬頭對著陸瑾言道:“陸禦史,睦州刺史府送來加急軍報,言及在鐵圍山一帶出現火鳳教亂黨,要我們睦州折衝府速速率軍前去鎮壓。”
“什麽,火鳳教?”陸瑾愣了愣,有些奇怪地言道,“火鳳教幾乎已經銷聲匿跡,為何現在又是突然出現?”
“陸禦史有所不知。”文破虜輕歎言道,“在咱們睦州,火鳳教一直是心腹大患,即便賊首陳碩真已經死了幾近三十年,睦州百姓對她依舊念念不忘,因而睦州官府一聽到有火鳳社活動的消息時,無一不是緊張萬分,生怕他們又在密謀作亂,這次從睦州刺史府傳來的消息來看,情況一定是非常嚴重了,畢竟當初鐵圍山一代,正是陳碩真起義之地。”
陸瑾聽得連連頷首,轉頭望著西方天際的夕陽半響,皺眉言道:“如果是真的,那倒是無妨,但是我最怕此乃裴向天使出的調虎離山之計,目的便是將折衝府的官兵以及文都尉你調走,讓我失去倚仗。”
文破虜聽得心頭一震,言道:“陸禦史,謊報軍情可是死罪,那裴向天好歹也是一州司馬,相信他也沒那麽大的膽子吧?”
“人心難測,這很難說啊!”陸瑾輕輕一歎,半響正色言道,“不過此乃軍令,文都尉你也不得不去,本官絕對能夠理解。”
“陸禦史……文破虜神情略微有些尷尬,言道:“這樣,睦州折衝府本有八百人馬,末將這次率軍討賊隻帶六百人前去,剩下那兩百衛士就留在軍營中護衛陸禦史你的安全,不知你意下如何?”
陸瑾思忖半響,無奈點頭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好,就這麽辦。”
軍情緊急,片刻之後文破虜便令人擂響了中軍大帳前的軍鼓,召集折衝府兩位果毅都尉、六位隊正商議軍情。
折衝府通常由折衝都尉擔任主將,分設左右兩名果毅都尉副之,而隊正則是統軍一百五十人的校官。
經過一番計議,文破虜留下了一名叫做房正烈的隊正率軍二百駐守軍營,並護衛陸瑾的安全,他自己則帶下了六百軍士,連夜趕赴鐵圍山平亂去了。
茫茫夜色中,站在營門口的陸瑾見到舉著火把的六百軍士漸漸遠去,心內不安的感覺卻是愈來愈濃烈了。
目前放眼整個睦州,他能夠倚仗的也只有折衝府而已,只要呆在軍營之中,即便是裴向天,拿他也是無可奈何,然而現在這樣一紙突如其來的軍令,卻使得文破虜帶兵離開,使得軍營為之空虛,倘若軍報真的是裴向天使出的陰謀詭計,那他等同於無可避免地跳入了這個陷阱,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倘若是孤身一人面對,陸瑾倒是不會害怕,以他高強的武功,即便是對方攔阻重重,陸瑾相信自己也能夠來去自如,並輕易脫身。
但是現在不同,除了自己,更有一個需要好好保護的沈全萬,如果沈全萬死了,那就死無對證無法替陸氏查明冤屈,這是陸瑾不願意看到的,因而無論如何,他都須得保護沈全萬的周全。
返回帳篷歇息之後,陸瑾躺在榻上左思右想,翻來覆去思謀著對策,翌日一早,他立即將留守的那位名叫房正烈的隊正叫來,問道:“房隊正,不知你麾下兩百軍卒戰力如何?”
一大早被監察禦史喚來,房正烈本在忐忑不安當中,此刻聽了陸瑾之話,這才為之一愣,如實言道:“啟稟陸禦史,我部全都是訓練有素軍卒,把守軍營應該完全沒有問題。”
陸瑾搖了搖手,言道:“本官問的是戰鬥力如何?倘若發生了意外,比如遭遇山賊強盜的進攻,兩百軍卒是否能夠處之?”
聞言,房正烈更是驚奇,抱拳言道:“倘若是面對普通山賊流匪,我部軍卒以一抵五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不過睦州一代現在也算安寧,似乎並沒有大股強盜山賊的存在,故而陸禦史不用太過擔心。”
“山賊強盜若是沒有, 但如果來者乃是火鳳教,又當如何?”
面對陸瑾這個問題,房正烈忍不住笑了:“陸禦史有所不知,睦州境內即便是有火鳳教活動,也集中在東北靠近鐵圍山一帶,那裡山勢連綿叢林峽谷無數,許多都是人跡罕見之地,因而賊黨能夠輕而易舉地隱藏行蹤,但是我們這座軍營可是在建德縣旁邊,這裡地處平原人流往來不斷,火鳳教豈敢輕易在這裡出沒?陸禦史你是杞人憂天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一點總好。”陸瑾正容言得一句之後,想了想沉聲吩咐道,“從現在開始,全營上下務必加強防備,軍營周邊遊哨從五裡范圍改為十裡范圍,嚴密排查周邊可疑情況,如果發現有什麽可疑跡象,必須速速稟告本官。”
房正烈不滿地皺了皺眉頭,似乎對陸瑾這樣小題大做的態度大是不解,要知道倘若加大每日巡邏范圍,所花費的時間和經歷也會增加不少,在大隊人馬已經離開的情況下,光憑目前的兩百人,自然是非常勞累。
然而他官職低微,根本不敢與陸瑾產生爭執,隻得悶悶不樂的應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