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前往大莫門城的時候,陸瑾便猜到吐蕃人有可能會利用裴行儉之死做文章,從而瓦解唐軍軍心,所以他便請狄仁傑找來一個與裴行儉身高體型相差無幾之人,以備不時之需。
果然,在大莫門城的時候,謝太辰當眾揭穿了裴行儉已死的消息,令唐軍守城軍卒惶恐不安,議論紛紛。
幸好陸瑾也是早有準備,請出了那位假冒裴行儉的老者,這才瞞天過海逢凶化吉。
在經過了仔細的觀察後,陸瑾與狄仁傑便發現劉景仁並非吐蕃人的細作,而閻溫古乃是指揮守城之戰的將領,也斷然不可能是細作。
至於沙吒忠義,若這樣頭腦一根筋的莽撞無腦之人乃是細作,陸瑾即便被他騙了也心甘情願。
所以,陸瑾便將懷疑的目光投在了爨寶璧與淳於處平身上,特別是兩人未按照約定的時間抵達大非川,更是讓陸瑾懷疑之心愈加濃厚。
面對如此情況,陸瑾心知著急解決不了問題,稍事平複了一下心境,口氣愈發冷靜和從容:“根據斥候得到的情報,吐蕃人所建造的圍水堤壩位於我軍東南八十裡之處,堤壩周圍駐守了大概有兩三萬吐蕃人,以我們目前的兵力,攻取之時非常的麻煩。我意:明日夜晚本帥親自率領兩千人馬,攻打圍水堤壩,至於守衛的吐蕃人,就交給沙吒忠義一萬騎兵負責。”
陸瑾的話音落點,狄仁傑已是不解問道:“陸帥,吐蕃人並不知道我軍到來,為何明晚不采取夜襲,直接擊垮吐蕃大軍之後再行破開堤壩,這樣豈不是事半功倍之舉?”
陸瑾搖頭言道:“狄公之言本帥也想過,但是我估算了一下,若是要夜襲擊敗那兩三萬吐蕃守軍,至少需要三四個時辰左右,畢竟吐蕃人的營寨並非等閑,若耽擱這麽久,只怕已被誘入龍羊峽的吐蕃大軍便已是掉頭而回,屆時我軍陷入包圍,不僅不能破壞堤壩,說不定就連自身的安危也是無法保障。”
說到這裡,陸瑾正容言道:“所以此戰的關鍵,並非是殺多少吐蕃人,而是破壞堤壩,只要堤壩一毀黃河之水洶湧而出,龍羊峽內的吐蕃大軍便死無葬身之地。”
狄仁傑這才明白了陸瑾的意圖,暗歎陸瑾此人雖然非常的年輕,但用兵作戰卻是能夠抓住主要之處,可謂用兵天才。
於是乎,狄仁傑點頭笑道:“那好,陸帥,我們就好好休息一天,以備明晚的大戰。”
翌日清晨,大莫門城的唐字大纛旗陡然降下,守衛城池的最後一支唐軍從南門撤離而去。
見狀,正在吐蕃大營中的噶爾·達古日聳大為奇怪,在確定唐軍沒有任何陰謀詭計之後,即令步卒開始攻城。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衝鋒,攻城的吐蕃人根本沒有遇到半點抵抗,便非常順利的佔據了大莫門城。
聞訊,達古日聳驚奇得張大嘴巴久久合不攏來,他實在不敢相信唐軍居然放棄了堅守數日的大莫門城,就這麽輕易離去了。
來到城內,達古日聳在長街上轉悠了一圈,這才發現唐軍走的並非匆忙,而是非常具有準備性。
城內沒有留下一個庶民,谷倉內也沒有留下一粒糧食,就連那些無法搬動的守城器械,也被一把大火付之一旦,全都燒成了不能使用的灰燼。
達古日聳又是鬱悶又是不解,即便抓破了腦袋,也想不透唐軍為何會不戰自退。
但是不管如何,現在大莫門城已是在自己的手中,出了這條龍羊峽之後,前面便是一馬平川,任由吐蕃騎兵馳騁了。
過得沒多久,謝太辰已是聞訊縱馬而來,額頭滿是劇烈騎行後的點點細汗,他也來不及抬袖擦汗,驚訝不已的問道:“元帥,守城的唐軍全部撤退了?”
達古日聳繃著臉點了點頭:“是啊,也不知道這些唐人有何陰謀詭計,實在令人不解。”
謝太辰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數下,這才滿是遺憾的言道:“可惜啊,大壩的水位剛剛才圈圍妥當,沒想到唐軍居然溜了,莫非我們水攻之策已被他們識破,故而不顧城池就撤退?”
“不太可能。”達古日聳搖了搖頭,我軍防守如此嚴密,龍羊峽北面谷口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唐軍如何能夠知曉我軍的水攻之策?不用問,一定是唐軍內部出現了什麽問題,故而撤退了。”
謝太辰不通兵事,聽到達古日聳這麽說,也點頭表示認可,詢問道:“既然唐軍已經退去,那麽元帥,我們下一步該當如何?”
達古日聳沉吟半響,斷然出言道:“自然是出龍羊峽攻打鄯州西南部,然後在與大元帥合兵擊敗黑齒常之,屆時整個鄯州便將囊括入我吐蕃的國土之中。”
說完,他沉聲吩咐道:“太辰,令駐扎峽口的吐蕃大軍拆除大營,全部進入大莫門城內,免得唐軍去而又回。”
謝太辰領命點頭,忽然又想起一事,詢問道:“元帥,還有兩萬修建堤壩的軍隊,不知如何安排?”
達古日聳思忖了一下,開口道:“既然堤壩已是無用,那麽立即就將之毀去,待到毀掉堤壩之後,再令這兩萬人前來與我們回合。”
“是。”謝太辰單手撫胸,已是應命而去。
夜風呼嘯,山月清冷,一支騎兵正在大非川廣袤的平原上飛速行進著。
這支騎兵身穿唐軍慣著的土黃色鎧甲,全都是腰懸長劍手持火把,未打旗幟未吹號角,恰如一條飛速行進的火龍掠過平原,轉眼就飛馳了幾近五十裡之地。
到了一個淺灘渡過黃河, 唐軍騎兵隊伍折轉方向掉頭向南,待又行了五十來裡的路程,一座矗立在遠方的軍營已是出現在了騎士們的眼中。
陸瑾早已經令斥候探明白這座建在黃河邊,用以築造圍水堤壩的營寨的虛實。
比起前些日達古日聳在大莫門城外扎下的大營,這座營壘不論是從規模上,還是防禦上都是簡單許多,沒有壕溝也沒有鹿角,幾乎可以稱之毫不設防,當然,這與吐蕃人自信的以為大非川上並沒有唐軍的緣故有關。
望著天際盡那點點軍燈,陸瑾的臉色甚為嚴肅,他知道今晚乃是一場惡戰,若不能順利攻破吐蕃人的營帳,破壞堤壩,那麽棄守大莫門城將會變得毫無意義,甚至還有不戰而退之責,故而今晚隻許勝不能敗,這一戰,將是關系鄯州安危的關鍵之戰。
沉吟半響,陸瑾下令全軍滅掉了火把,為求隱蔽行蹤,駿馬馬蹄全部包裹了厚實的布料,馬嘴中也銜枚,若非有心觀察,任誰也想不到如此幽靜陰暗的河谷中居然還藏著一支萬騎馬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