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六章交鋒(下)　　越發晦暗的天色，從透著些許亮光的血紅色，逐漸轉化成了如同血液凝固之後那近似於黑的深紅，逐漸變得越發凝重的血煞之氣，使天都與明河感覺越發壓抑，那冥河河畔的穢惡之風，猶如根本不屬於這個位面的一樣，透過那漫天山水與蒙蒙青光，直接穿透了他們的身軀，吹送在心靈至上。

　　一時之間，他們隻感覺意識產生了些許模糊，思緒也開始逐漸變得混亂，許多記憶碎片龐雜而又無序的結合在了一起，幼年父母慈祥的臉龐，竟然被自己的弟子代替，師尊威嚴的身形，也變成了一隻猙獰醜陋的巨型蜘蛛，親人與仇敵的互換，摯友與陌路的交替，一段段極度荒誕怪異的經歷回憶在腦中不斷回蕩。

　　雖然在寧心道符的護持下，天都與明河只是在一晃神之後就已經清醒了過來，但也就僅此而了，真實記憶可不是虛妄幻象，這並不足以讓他們從其中完全掙脫，當晦澀龐大的古老邪惡，向他們的大腦發出某種意志波段之時，這些回憶也逐漸變得越發猙獰醜惡。

　　其實對任何獨立意識體來說，心靈壁障並不是一個整體的存在，對於欲望的防護沒有一個定值，一個視財如命的人或許能夠拒絕住美色的誘惑，但絕對無法抵擋源源不斷的金錢，一個恪守正義的大英雄或許能夠無視聲色犬馬的誘惑，不過對於名聲與榮譽的貪婪面前一樣動容。

　　金錢，美色，親情，友情，愛情，性欲，榮譽，聲望，力量，知識等這些都是一個個代表著不同欲望的天秤，這些天秤上的砝碼所代表著的不同重量，才是真正的心靈屏障，之所以還未背叛，那並隻不是因為背叛的價碼還不夠高，而是還沒有找到那顆分量最重的砝碼而已。

　　面對一個看似相互團結信任的團隊，有時候並不需要多麽令人難以拒絕的天大利益，只需要微不足道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夠點燃那名為妒忌的火焰，並且從一開始微小到忽略不計的小火苗，逐漸變成焚盡一切的滔天大火。

　　如此手段並不是對於思維意識的直接影響，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暗示與推動，一切記憶的變化都源於天都與明河的猜想與臆測，雖然知道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都是虛假的記憶，但同時他們也明白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發生的，難以避免的被其所影響。

　　在穢惡之風的吹送之中，邪惡意志所影響的范圍也在不斷衍生，逐漸從心靈周圍滲透至中央，在護持真靈清明的寧心華光與穢惡邪光交織之中，天都與明河真人也在安寧與混亂之中不斷交替。

　　盡管這最多也就是在天都與明河那古井無波的心靈上，吹動陣陣漣漪而已，距離真正引動他們心中情緒還差得遠，擊破心靈壁障就更不用說了，但他們心中心靈天秤代表著的不同重量，卻已經被林峰所掌握。

　　之前不論是峨眉長老玄真子還是掌教齊漱溟，都是通過一步步，一環環的引誘，逐漸摸清楚了心中不同欲望分別代表著的分量，才最終使他們步入崩潰。

　　天都真人在見慣了一幕幕興衰背叛生死離別之後，他心中的莫然開始逐漸滋生，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這非但體現在了對待不同事物的態度上，就連修道也是一樣，除了手中青冥之外，什麽法寶都顯得不那麽可靠，所以最終才極於禦劍，一人一劍之外別無他物，心中對於明河的信任與依賴，可以說是他心中最後的羈絆，這既使他保留了心中最後的一絲溫暖與人性，也成為了他心中最後一縷執念，

一旦斬去，便可無執無欲，以無情之道飛升仙界。　　而明河真人與他相比則完全相反，見慣了太多太多後，他雖然也將一切看的淡了，不過心中產生的卻是釋然，世間萬物雖然表達形式各有不同，不過根本意義卻又很多相同之處，所以他才能夠將不同千百法寶盡數掌握，既然今日與天都依舊有師兄弟之緣，那自然應當好好珍惜， 要是來日緣盡，那也無妨，不必強求。

　　如此迥然不同的個性，就造成了雖然兩人修為法力相當，天都真人近乎極致的禦劍術，甚至讓他在實力上力壓明河真人，但明河真人的心境卻天都高了一籌。

　　隨著暗紅色的江面也在不斷上升，水平線以內的一切都被盡數淹沒，顯示出了無邊血海的本來面目後，非但在其中前後左右都根本沒有任何區別，方向感完全喪失，不論小舟如何飄蕩都沒有任何前進的感覺，而且邪惡意志的影響力也達到了極致。

　　在其中，雖然天都真人依舊能夠保持清明，不過卻總有些許力有不逮之感，明明知道眼前一切都是虛妄的假象，還是會收到影響，好像只要再提升那麽一點點，跨過心中最後一層障礙，就能夠將其一劍斬碎，從中脫身而出，而這最後一層障礙的來源，赫然正是明河真人。

　　天都邁入修道之途的目的，當然都是超脫凡間生老病死的折磨，成就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仙境，雖然以前已經隱隱猜到，但如今如此明顯的感覺到這一點，還是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只有真實的，才是最可怕的，如此想法雖然有邪惡意志的錯誤引導，但出發點的確真正存在的事實，林峰所做的，只不過是將這個下意識回避的問題，稍稍推離原本的方向後呈現在他面前而已。

　　勉強將心中雜念壓下之後，天都真人以神識再次將這片區域完全籠罩住，一寸寸的搜索之後，他順著穢惡之風的來源逐漸感覺到了一個隱晦的裂縫，一道血影在其中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