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杞使金歸來,按說有功應予擢升。【..】
比如正二品的同知樞密院事,因陳俊卿升任樞密使現在空了出來,怎麽看這個官職都該是魏杞的了。
從二品的禮部尚書到正二品的同知樞密院事,看起來似乎隻升了一級,但卻意義非凡。
不過事實卻出乎人意料。
簽書樞密院事蔣芾跳了一級,任同知樞密院事。
而簽書樞密院事則給了一位老臣。
敷士、成都知府,四川製置使王剛中。
王剛中,紹興十五年進士科榜眼,1103年生人,如今已61歲,兩朝老臣了,從完顏亮南侵到隆興北伐,王剛中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因四川有吳璘這位老將光華,導致世人隻知吳璘而不知王剛中。
西府人事遷動,蔣芾升了同知樞密院事,官家大筆一揮,將這位老臣詔回臨安。
授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論資歷和能力,當然沒有人對此有異議。
當然,官家還不至於有功不賞,魏杞加官太尉。
徽宗年間重定武官制度後,太尉成為武階官之首,而司徒司空則被三少所代替。
但宋朝的決策權轉移至中書門下,行政權在尚書六部手中,三師太師、太傅、太保,太尉、少師、少保、少傅品級雖高,無實際職事,只是作為升遷資序所用。
太尉基本上管不了軍事。
當然,大部分時間裡,太尉這個官職其實都是樞密使、同知樞密院事、簽書樞密院事這仨掛著。
所以魏杞這個太尉,還是個虛職。
不過好歹也是個正二品的官。
魏杞有賞,官家當然也不會忘記胡昉,這位兩度使金的大宋讀書人,又非科舉官,原本仕途黯淡,如今終於迎來了人生的春天。
賜朝請大夫,職知廬州事。
魏杞被加封太尉後,按說應該高興,畢竟六部尚書中,貌似只有他一個人有這個更高一級的虛職,這意味著一旦東西府中的相公或者副相公們出點差池,他這個禮部尚書就能高升。
這是權執中樞的重要一步。
雖然他現在禮部尚書也是中樞大臣,但相公和尚書的差距大了去了。
但魏杞高興不起來。
這個不高興無關仕途,而是家事。
侄女嫁給史彌大,是喜事,兩口子也相敬如賓,自己也對得起那個常年臥病的兄弟。
夫人如今又有了身孕,這也是喜事。
但魏杞還是高興不起來。
只因為官家給自己提過一句,西遼使團中有個女賓,其身份特殊,來臨安後要和魏蔚相見,讓自己先行告知魏蔚。
這才是個麻煩事。
女兒也知曉自己不是她親生父母,但卻並不知道她自己的真正身世,這麽多年也乖巧懂事的沒有追問過。
如今要告訴她真相,魏杞總覺得有點說不出口。
這是憂心的一面,還有更煩躁的事。
也是有關女兒。
女兒這半年來的情緒很有些不對。
春闈前後倒是高興了一陣,後來不知怎的,忽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先前還以為是上元大火案驚嚇後留下的後遺症。
可找了諸多聖手郎中,甚至請了禦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宋金戰事落幕,女兒情緒才正常了些。
魏杞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總覺得女兒藏著心事,加上嫡妃無望,魏杞怎麽會不煩躁。
然而西遼使團已經到了大宋國境內,必須得告知她真實身份了,要留下一段時間給她緩衝,若是等西遼使團到了再告訴她,那就會太突兀。
是以這日諸事辦完後,魏杞帶著夫人魏李氏,以及長子魏廷暉來到東籬院。
魏絮已經出嫁史家,如今東籬院只有魏蔚。
此刻正坐在院子裡繡著女紅。
看見父親和兄長到來,慌不迭起身見禮。
一家人坐下。
魏杞看著乖巧懂事的女兒,不知怎的,忽然就不顧夫人的眼色,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小蔚,你今年也十六啦,有些事為父不能再瞞著你了。”
魏李氏在一旁暗暗埋怨相公,不是說好的要先鋪墊醞釀一下麽,怎的就這麽直接。
也不怕女兒接受不了麽。
魏廷暉倒是無所謂,而且比他父親魏杞更沒心沒肺,“其實你還有妹妹……或者姐姐!”
魏蔚怔了怔,一時間有點茫然。
打小自己就與眾不同,周圍的人沒一個有自己這般的藍眼眸,隨著年歲漸長,也知曉了自己並不是親生,也曾想過親生父母長什麽樣子,是否還有兄弟姐妹。
可在魏府之中,父母待自己如己出,兄長對自己更是呵護有加。
這些年來,早就放棄了尋找親生父母的想法。
父親和兄長忽然提起這事,難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魏蔚一時間很有茫然,心中卻有點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好像好失去父母和兄長的疼愛一般,沒有說話,淡藍色的眼眸裡卻已是迷霧蒙蒙。
魏李氏頓時就急了,惱恨的盯了一眼相公,上前抱住女兒,輕撫頭頂發絲,“小蔚別急呢,你父親和兄長只是告訴你一些事情真相,沒有其他意思。”
魏杞心中也急,這不是自己心裡也亂了嘛。
萬一女兒見到西遼來的雙生姐妹,生出心思要回西遼見親生父母,那可如何是好?
我可舍不得女兒。
趁著夫人安撫著女兒,魏杞略略有些黯然,輕聲道:“小蔚,其實並不是我大宋人, 而是西遼皇室,是正統的西遼皇室血裔,你的母親,是大宋恩平郡主,原西遼周王耶律惑也的王妃。”
魏蔚口瞪目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是西遼皇室子弟?
父親竟然是西遼周王耶律惑也,母親是大宋的恩平郡主?
原來自己是大宋和西遼和親的產物!
然而這個真相後面又隱藏著多少殘酷的事情,否則自己怎麽會從小就在大宋長大……
在西遼使團即將到達臨安的時候,父親將這些真相告訴自己,是要將自己送回西遼了嗎,又或者是官家要將自己封一個郡主的身份,送到西遼去和親?
原來這才是真相!
魏蔚心裡一顫,眼淚忍不住嘩啦啦的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