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徐銳的心情就沒怎麽好過。
不過到了傍晚,徐銳的心情卻終於變好,因為傍晚時分,從武漢出走的青年學生決死總隊第九縱隊第三團,終於翻過了大別山,趕到了肥城。
徐銳聞訊之後,趕緊帶著王滬生以及狼牙中隊前來迎接。
對於青年學生決死總隊九縱三團的到來,徐銳簡直是欣喜若狂,因為對於大梅山獨立團來說,這兩千多學員兵實在是太重要了,盡管就目前來說,這兩千多學員兵的戰鬥力甚至還不如兩百多個老兵,但是就將來的發展而言,那些行伍出身的老兵基本已經定型了,他們充其量也就當到營長,再往上就十分吃力。
這點在何光明、許德坤、萬重山還有鐵鋼這幾個營長身上體現得非常明顯。
盡管何光明幾個在拚命的惡補語文,但是到目前為止,這幾人還是看不懂地圖,你就講半天,他們也始終無法將地圖上的那一個個環形圈跟山頭聯系起來,他們看來看去,那就是一個個的不規則的圈圈,怎麽都看不成山頭。
像李雲龍那樣天生就會看地圖的泥腿子畢竟還是極少數。
看不懂地圖也就罷了,關鍵幾個營長還不識字,讓他們在地圖上找到某個村那就更加費勁,真能把人活活急死。
眼下獨立團規模小,活動區域也小,問題還不大。
等將來獨立團擴編成了獨立旅甚至獨立師,活動區域也變得更大,作戰方式也勢必會從現在的遊擊戰發展成為大規模的運動戰,那時一個部隊長如果不認字,不會看地圖,那後果將是災難性的,這仗根本就沒辦法打了。
話說回來,也不是說這些行伍出身的老兵就徹底的沒上升空間了,他們就只能當到營長到頭了,不是,這些行伍出身的老兵經驗豐富,而且大多都性格堅韌,而且會帶兵,徐銳使起來也很順手,那麽該怎麽克服他們的缺點呢?
一個辦法,給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配參謀!
有了參謀,問題就簡單了,那些需要文化知識的事情都交給參謀,而那些行伍出身的大老粗隻管打仗,隻管在關鍵時刻拿主意做決定,這樣就可以取長補短,讓老兵跟學員兵同時發揮自己所長,形成一種合力。
所以在不遠的將來,當獨立團擴編成獨立旅甚至獨立師時,將會需要大量參謀,可是這些參謀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在現在這年代,知識分子可是稀缺品,無論共產黨還是國民黨都不會嫌多,等上級給你派參謀?能等到猴年馬月。
正因為這,徐銳才會派梁一笑和吳前回武漢遊說他拉的同學老師。
只是徐銳沒有想到,吳前和梁一笑最後竟然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雖然最後組建成軍的青年學生決死總隊絕大部分都落入了國民黨手裡,但是能夠從蔣委員長嘴裡奪過來一個團,徐銳已經非常知足了,有了這個九縱第三團,他的獨立團不要說擴編成獨立師了,就是擴編成集團軍,也不愁沒參謀了。
當然,學員兵的好處絕不僅僅是培養參謀,還能夠訓練技術兵種。
眼下獨立團只有一個機炮連勉強能夠算技術兵種,但這是暫時的,在不遠的將來,獨立團肯定會出現正兒八經的炮兵部隊、工兵部隊,裝甲兵及航空兵部隊,要想組建這樣的技術兵種,就必須得有大量的知識青年。
所以,對於青年學生決死總隊九縱第三團的到來,徐銳是打心眼裡高興。
鄭家康也終於看到了徐銳真人,看到眼面前這個高大挺拔的軍官,鄭家康一時間也難免有些感慨,這要是換成是十天之前,他絕不會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參軍,可現在,他卻已經站在了前線戰場上,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國民軍了!
不過,鄭家康並沒有想到,他終究還是當不成兵,很快又要乾回老本行。
王滬生拉著個扛著少校軍銜的軍官來到徐銳面前,向徐銳介紹說:“老徐,來來,我給你介紹下,這一位是秋風同志,原本是第58師特務連連長,因為負傷,從前線被送回漢口醫院療養,傷愈之後正準備歸隊呢,結果正好碰上青年學生決死總隊組建成軍,老蔣就從醫院和榮譽1師抽調了大量老兵前往決死總隊當教官,秋風同志就是九團的教官。”
因為青年學生決死總隊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軍隊,軍政部並沒有抽調骨乾老兵前來決死總隊擔任各級軍官,而只是抽調了一部分老兵前往各個縱隊各個團擔任帶隊教官,軍政部是打算將這些學生兵訓練成為軍官,然後派往各個部隊。
結果也是巧,派往九縱第三團的帶隊教官秋風,恰恰是一個地下黨,然後,這支部隊很快就落入了共產黨的掌握之中,有鄭家康這個積極分子帶頭,又有秋風這個帶隊教官的默許甚至於推波助瀾,九縱三團才得以脫離國民軍序列。
王滬生也是剛剛才從新四軍軍部知道這些情況。
“秋風同志,辛苦了。”徐銳先敬禮,再伸手說,“這回你可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秋風跟著回了記軍禮,然後伸手與徐銳相握,笑著說道:“團長這麽說就見外了,今後咱們就是一個鍋裡攪馬杓的弟兄了,這分什麽你我?”
“秋風同志,我代表獨立團黨委歡迎你。”王滬生跟著跟秋風握過手,然後又回過頭對徐銳說道,“老徐,上級黨組織剛下了指示,今後秋風同志將會留在我們獨立團擔任政治部主任一職,協助我搞好團裡的政治工作。”
“那敢情好。”徐銳自然是雙手歡迎。
是共產黨的一貫宗旨,這是破除軍閥毒瘤的不二法寶,也是毛主席對中華民族的主要貢獻之一。
國民黨軍隊,人身依附現象非常嚴重,部隊隻效忠長官而不效忠國家,更不會效忠所謂的國民黨,所以,一旦發生了嘩變,多大的官就能夠帶走多大建制的部隊,一個團長能夠帶走一個團,一個師長能帶走一個師!一個集團軍司令就能帶走一個集團軍!
舉一個列子,1939年,國民黨忠義救國軍副總指揮何行鍵因為和總指揮楊偉不和,竟率部50000人在蘇州投敵,這在共產黨的隊伍裡簡直就不可想象。
在共產黨的隊伍裡邊,既便是像張國燾這樣的中共一大元老,也沒有辦法徹底的把隊伍拉走,另立山頭,既便是這樣功勳卓著的開國元帥,一旦叛國叛黨,轉眼之間也成孤家寡人,最後只能隻身出逃。
共產黨的隊伍就是黨的,不屬於任何個人,也沒有任何個人能夠拉走。
而這依靠的又是什麽?靠的就是,部隊的各級黨委在大是大非面前,只聽上級黨組織的,而不是某一個人。
所以,對於獨立團來說,政治部的組建十分重要,也十分必要。
王滬生又說:“秋風同志,部隊宿營地還有晚飯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你這就趕緊帶著部隊前去吃飯吧,這些學生走了這麽長時間的山路,一個個肯定都累壞了,先讓他們好好的吃頓飽飯,然後再好好的睡上一覺。”
“是,我這就去集合部隊。”秋風啪的立正敬禮。
王滬生笑說:“秋風同志,在我們獨立團不用這麽正式。”
“那怎麽行。”秋風笑說,“你們可都是我領導,必須正式。”
王滬生搖頭,徐銳卻問道:“秋風同志,剛才老王說你原本是58師特務連的?”
秋風便收住已經邁出去的腳步,訝然問:“是啊,我是58師的,已經好多年了,團長在我們58師有熟人?”
徐銳臉上便立刻浮起希冀之色,急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小石頭的小兵?今年才十四歲,是不久前從漢口跟著你們58師的人走的。”
“小石頭?十四歲?”秋風搖頭說,“沒聽說過。”
徐銳臉上的希冀之色立刻黯淡下去,再沒說什麽。
王滬生便把石頭托付六斤,六斤再托付徐銳的事情說給秋風聽。
秋風聽完頓時間肅然起敬,敬禮說:“團長放心,我回頭就托人給我們師長送信,讓師長幫忙在師裡找,一定能找著小石頭的。”
徐銳點點頭,轉身落寞的走了,剛才說起小石頭,徐銳就難免又想到了六斤的死,心裡面便立刻變得沉甸甸的,盡管六斤是出於自願,徐銳也是別無選擇,但是六斤卻是替他徐銳而死,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份愧疚,怕是要一輩子與徐銳糾纏不休。
目送徐銳背影遠去,王滬生說:“六斤的死,已經成為老徐心中解不開的死結了。”
秋風點點頭,說道:“我能理解團長的心情,當初做出這個決定時他一定很艱難,背負一生的道德枷鎖,承受一生的良心譴責,可是比慷慨赴死艱難多了,然而有的時候我們別無選擇,這個結果,只能團長一個人去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