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列夫跟史迪威侃侃而談時,裕仁就已經得到消息。
得知土肥原賢二被活捉,而徐銳壓根就是在虛予委蛇的消息之後,裕仁的第一反應毫無疑問是暴怒,氣得暴跳如雷。
當陸軍大臣寺內壽一和陸軍次長東條英機來到裕仁的禦書房外時,聽到的是裕仁一陣賽過一陣的憤怒咆哮,就像是一頭幼崽被殺、母獸被擄的困獸,正躲在自己的洞窟裡發出一陣又一陣絕望的咆哮,緊接著,就是器物落地碎裂的聲音。
“八嘎!”
“八嘎牙魯!”
“該死的支那人!”
“愚蠢的支那人!”
“你們惹怒我了,你們真的惹怒我了!”
“你們終究為今天的行會,付出血的代價!”
“啊,八嘎,八嘎牙魯,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大日本帝國的尊嚴不容褻瀆,日本皇室的尊嚴更不容褻瀆,徐銳,你將會因為今天的愚蠢行為,付出慘烈的代價!嗷啊!啊啊啊啊……”
寺內壽一和東條英機站在禦書房外,面面相覷,都不敢入內。
他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此時的天皇陛下該會有何等的憤怒,不過,他們更清楚,天皇陛下之所以會如此失態,之所以會被氣得暴跳如雷,並不是徐銳拒絕招降這件事本身,而是因為,徐銳的拒絕招降,擊碎了天皇陛下的軍事政治並重的方略。
直白一點說,就是招降徐銳的失敗,嚴重削弱了天皇的威信!
當徐銳拒絕被招降,土肥原賢二被生擒的消息傳回帝國之後,在帝國坊間甚至於出現了這樣的一種聲音:天皇陛下根本就不懂得政治軍事,不懂沒什麽,卻非要對帝國的政治及軍事方略指手劃腳,以至於釀成無可挽回的重大損失。
坊間流傳也就罷了,甚至就連內閣、大本營中也有這種雜音!
在天皇至高無上的日本國內出現這樣一種聲音,簡直是不可想象的!難怪裕仁天皇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寺內壽一和東條英機都知道裕仁此刻正在氣頭上,所以都不敢入內,去觸他霉頭,兩人這才猛然意識到,閑院宮載仁這老家夥肯定不是真病,而是早就知道了,裕仁天皇的心情十分惡劣,所以才托病躲了起來,卻讓他們來觸這霉頭。
當下寺內壽一和東條英機都開始在心裡問候閑院宮載仁的祖上女性,不過問候到了一半他們突然又想到,閑院宮載仁祖上女性,可不就是天皇陛下的祖上女性?當下各自扇了自己一耳光,將所有雜念拋到腦後。
禦書房裡的咆哮和器物碎裂聲響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終於消停下來。
又過了差不多五分鍾,確定裕仁天皇不會再次發瘋,兩人才敢入內。
寺內壽一和東條英機前後腳走進禦書房時,便看到裕仁半躺在鑲有金邊的座椅內,滿臉的疲憊,看到兩人走進來,裕仁也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病懨懨的說道:“寺內桑還有東條桑,你們來了啊?近前來,到我近前來。”
“哈依!”兩人重重頓首,走到了裕仁面前。
裕仁的眼皮微微抬起,露出兩顆充滿了血絲的眼珠,看著寺內壽一還有東條英機,幽幽的問道:“寺內桑,東條桑,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朕很沒用?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朕根本就不懂什麽政治、軍事,卻非要插手帝國的對外方略?”
寺內壽一稍稍猶豫了下,東條英機便已經搶著說道:“當然不是,在臣看來,天皇陛下乃是大日本帝國不世出的英主,少年監國便展現出了過人的雄圖大略,帝國能有今日之強盛局面,與天皇陛下之英明神武、勵精圖治是絕然分不開的。”
寺內壽一微微側頭掃了東條英機一眼,心忖,這馬屁精。
不過必須承認,東條英機這一記馬屁,拍的裕仁很受用。
裕仁的心情終於不再像剛才那樣糟糕,端正了一下坐姿,又問道:“東條桑,你說朕的政治軍事並舉的方略,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當然不是。”東條英機說,“政治軍事並舉方略,乃是治世寶典!”
裕仁立刻蹙眉說:“如果政治軍事並舉方略沒有錯,為什麽在招降徐銳這件事情上,卻會收獲這樣的結果呢?”頓了頓,裕仁又無比困惑的說,“放在馬佔山身上是有效方略,怎麽了徐銳就失效了呢?朕是真的不明白啊。”
東條英機沉聲說:“陛下的方略沒有錯,錯的是土肥原這個蠢貨。”
“錯的是土肥原?”裕仁微微欠起上身,問東條英機,“這話怎麽說?”
東條英機又說道:“所謂和談,乃是為了和而談,但是這個和字,卻不是談出來的,而是在戰場上打出來的,土肥原賢二這個蠢貨,雖然領會了陛下的精神,著手跟徐銳和談,卻完全沒有領會和談二字的精髓,居然對徐銳的軍事冒險一再退讓,這種情形下,能夠談出一個結果來才叫有鬼了。”
“索代斯奈!”裕仁聽了東條英機這話頓時精神一振,當下拍案而起說,“當初在滿洲之時,土肥原賢二之所以能夠跟馬佔山和談成功,完全是因為第二師團在松嫩平原上對馬佔山集團保持了強大壓力,原來問題竟是出在這裡!”
“哈依。”東條英機頓首說,“土肥原這蠢貨,太遷就徐銳了。”
說到這,裕仁的精氣神已經完全恢復,又說:“東條桑,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從軍事上對大梅山獨立團保持強大的壓力,跟徐銳的和談還是可能成功的,徐銳迫於皇軍強大的軍事壓力,還是可能投降的,對不對?”
“哈依!”東條英機頓首說道,“臣始終相信一句話,這世上就沒有不可收買的人,就看你出不出得起足夠價碼!徐銳的價碼顯然比馬佔山更高,就目前,帝國恐怕是出不起,但是我們完全可以通過軍事手段降低他的要價!”
“喲西!”裕仁欣然點頭,摁鈴召來了一個侍衛,吩咐侍衛說,“立刻召內閣首相以及財政大臣進宮,朕要連夜召開禦前會議,快,快快滴!”
禦前會議也分兩各,一種幕僚會議,一種閣僚會議。
而裕仁這次召集的是只有高級官員參加的閣僚會議。
沒多久,內閣首相近衛文麿、財政大臣石射豬太郎,還有外交大臣廣田弘毅,匆匆奉詔趕到了皇居。
“中國戰場的戰事,恐怕還得繼續。”
裕仁的第一句話就把內閣首相近衛文麿嚇了個半死。
近衛文麿惶然說道:“陛下,中國戰場的戰爭絕不能再持續了,再持續下去,帝國就真的要破產了,陛下應該很清楚,最新發行的這一期國債,民眾的認購熱情已經大不如前,這並非民眾不愛國,不支持戰爭,實在是民間財力已經枯竭了,陛下!”
財政大臣石射豬太郎也說:“陛下,以財政部當下的財務狀況,確實已經承受不起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了!”
裕仁蹙眉說:“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承受不起,中等規模的行動總沒有問題吧?”
“中等規模?”近衛文麿皺了皺眉頭,問道,“多大規模,動用多少個師團?”
裕仁把目光轉向寺內壽一和東條英機,東條英機搶著說道:“至少得五個師團以上規模的兵力,才能確保短時間內取得重大進展!”
“五個師團?”石射豬太郎叫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近衛文麿也說道:“陛下,為了打贏武漢會戰,帝國已經耗盡所有人力物力,由於槍械不夠用,連陸軍士官學校的教學用槍都被收集上來,並運到中國,補充部隊使用,現在又要動用五個師團以上軍隊發動大規模的進攻,實在是……”
石射豬太郎接著說道:“實在是超出帝國財政的承受極限了!”
裕仁又把目光投向東條英機,意思是說,能不能少幾個師團?
東條英機皺著眉頭想了片刻,沉聲說道:“四個師團,不能再少了!”
“不可能, 絕不可能!”近衛文麿叫道,“一個師團,最多一個師團!”
“近衛桑,你是在開玩笑麽?一個師團就想剿滅徐銳的大梅山獨立團?姬路師團就是前車之鑒!”東條英機大聲咆哮道,“三個師團,不能再少了!”
“兩個師團!”近衛文麿就像個菜販子,討價還價說,“不能再多了!”
兩人各不相讓,說的唾沫橫飛,然後石射豬太郎和寺內壽一也加進來,最後連外交大臣廣田弘毅也加進來,五個人把個禦書房吵得就像個菜市場,守在禦書房外的幾個侍衛聽得面面相覷,這真是高大上的禦前會議?怎麽像是菜販子吵架?
五個大臣分成兩派吵了好半天,也沒吵出一個結果來。
到最後,還是裕仁一錘定音說:“行了,都不要吵了,這次就調集兩個師團加一個獨立旅團,熊本師團加上第一零四師團,再加上台灣旅團好了。”
近衛文麿、東條英機幾個人就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