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群從影佐禎昭辦公室告辭出來,為免跟梁武義碰頭,從大樓的另外一側下樓,然後招手示意吳世寶把車開過來,然後上車。
等李士群上了車,吳世寶才關好門,然後繞過車頭上到駕駛座發動車子,再熟練的拐出中村機關,一出大門,等在外面的另外兩輛一模一樣的轎車便立刻跟了上來,跟在李士群座駕的後面,魚貫而行。
這正是李士群的狡猾之處,不走中間偏要走在車隊前面,按照正常邏輯,負責保護的保鏢一定會一前一後把目標保護在中間,這一來,如果真有軍統颶風隊的刺客,就一定會對著中間的那輛轎車開槍,李士群就可以免於一劫。
當然,這只是極端情形下的以防萬一,事實上,在出門前,李士群基本上會把出門時間一改再改,還有行走路線也是一換再換,所以,盡管李士群高居軍統颶風隊死亡名單的第一排第一個,但是這麽久了,他還是活得好好的。
吳世寶一邊駕車,一邊問道:“主任,你覺得這事能成嗎?”
吳世寶對七十六號能否攬下租界東西、北區的黑產業這事,也很上心。
吳世寶關心的原因也很簡單,如果真由七十六號負責重振租界東區還有租界北區的黑產業,就會有豐厚油水,李士群作為七十六號的實際負責人,因然是大塊吃肉,但他吳世寶身為李士群的頭號心腹,至少也能夠撈一點兒肉渣吃,再不濟肉湯總是有得喝。
李士群幽幽的道:“影佐說了會認真考慮,不過,我擔心他會把這個機會給姓梁的。”
“把機會給梁武義?”吳世寶不以為然道,“主任,不能夠吧,百老匯大廈現在就已經牛翻天了,如果再把黑產業給他們,那還得了?
李士群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沒有吭聲。
吳世寶又接著說道:“你之前不是說影佐之所以扶持梁武義,只是拿它當作鯰魚,拿他來刺激我們,可是現在這條鯰魚的體量已經超過了我們七十六號,如果影佐再把黑產業交給他,就更沒我們活路了,這豈不是有違影佐的初衷?”
李士群歎息了一聲,又說道:“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影佐這老鬼子心裡怎麽想,卻是誰也不知道,說不定他叫梁武義過來就是為了這事。”
“不會。”吳世寶篤定的說道,“肯定不會的。”
李士群搖搖頭,說:“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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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徐銳已經敲門走進影佐禎昭辦公室。
“梁桑。”徐銳剛進門,影佐禎昭便迎了上來,先熱情的拍了拍徐銳肩膀,又道,“怎麽樣,這次一定發大財了吧?”
“發財?”徐銳搖頭道,“快別提了,提起這事我就來氣。”
影佐禎昭的眉頭便微微的擰了一下,聽到這話,他下意識的就覺得梁武義是不是也要出什麽么蛾子,把洗劫行動中的好處黑了?影佐禎昭的心下便有些不快,他可以縱容百老匯大廈胡作非為,但是絕不許梁武義和百老匯大廈耍他。
不過影佐還是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緒,問道:“怎麽回事?”
徐銳歎了一口氣,說道:“就在來中村機關前,我的眼線向我報告,說巡捕營這次只是贖票就賺了兩千多萬,而且還是美元!”
“兩千多萬美元?!”影佐禎昭也被這個數字嚇了一大跳。
因為這可是美元,按照當下的匯率,兩千多萬美元差不多就是九千萬日元!
九千萬日元可真算得上一筆巨款了,要知道他們中村機關一千余人,一年的撥款也才三百萬日元!也就是說,這筆錢可以養三十個中村機關一年時間!或者換個說法,這筆錢可以組建起一個甲種師團,也就是常設師團!
想到這,影佐禎昭的眼神立刻變得熱切起來。
這之前,影佐禎昭還真的沒有想過,這些肉票居然這麽有錢。
如果百老匯大廈也能跟巡捕營一樣,通過贖票得到兩千萬美元,那就意味著中村機關可以憑空得到一千多萬美元,哦不,如果百老匯大廈真得到這麽多錢,之前商定的分帳的比率必須改,絕不能把這麽多錢留給百老匯大廈。
最多給百老匯大廈留下一百萬美元就足夠了。
狗終究是狗,沒什麽用的武器可以多給一些,但是像美元這樣的硬通貨幣,卻絕對不能夠留在他們手裡。
只可惜,影佐禎昭的這個美夢很快就幻滅了。
徐銳很快又接著說道:“大佐閣下,更加讓我生氣的是,巡捕營最值錢的幾個肉票,全都是從我們百老匯大廈的手裡奪走的,我的眼線回報說,光是黃金榮、盧小嘉和段宏野這三個肉票就給巡捕營貢獻了一千五百萬美元的贖金!氣死我了!”
“納納納尼?”影佐禎昭聞言也是瞠目結舌,繼而一張臉便黑了下來。
黃金榮、盧小嘉和段宏野原本是百老匯大廈綁到的肉票,但是,由於上次他的誤判,導致百老匯大廈傾巢而出去洗劫法租界,結果讓巡捕營趁虛而入抄了他們的老巢,結果包括黃金榮三人在內的一批肉票,就讓巡捕營給劫走了。
這一刻,影佐禎昭簡直腸子都悔青了,除了後悔外,還有羞愧。
當下影佐禎昭滿臉羞愧的對徐銳說道:“梁桑,這件事情怪我……”
徐銳道:“大佐閣下言重了,這怎麽能夠怪你,要怪只能怪巡捕營太狡猾。”
影佐禎昭並沒有在這件事情自怨自艾,搖搖頭又道:“那麽梁桑,你們綁到的肉票,有多少人來贖票了?總共得了多少贖金?”
徐銳回答道:“前三天是洗劫行動的黃金時間,綁回來的肉票多,而且有不少大魚,但是之後的這七天,綁到的肉票就少了許多,尤其是那些身價不菲的大魚,全都躲了起來,我們百老匯大廈後來連一條大魚都沒有綁到。”
聽到這話後,影佐禎昭的臉色越發的黑如鍋底。
徐銳又說道:“之後的七天,我們總共綁回來有三百多個肉票吧,其中的五十多個肉票熬不過酷刑死了,什麽都沒有來得及交待,剩下兩百多個肉票大多被贖走了,不過都不是什麽大魚,兩百多人總共也隻得了一千多萬,而且還是法幣。”
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說這話時,徐銳滿臉的沮喪。
影佐禎昭壓根就沒有懷疑,因為徐銳說的這些,跟他埋在百老匯大廈內的暗樁的報告完全一致,他埋在百老匯大廈的暗樁雖然沒能進地牢,但被分派到地牢口守衛,所以每天都可以聽到地牢深處傳來的慘叫聲。
從暗樁的報告,影佐禎昭可以判斷出,百老匯大廈必定在對肉票上大刑,一共有三百多個肉票,被折磨致五十多個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這些肉票大多都是些癮君子、嫖客或者就是些賭徒,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
但是影佐禎昭卻不會知道,百老匯大廈並沒有對肉票上大刑!
百老匯大廈只是出於掩人耳目的目的,對其中一部份身體狀況較好的肉票施以鞭刑,還有一個被審出來是七十六號臥底的家夥施加了烙刑,但那些體格孱弱的肉票,一律采用熬鷹的手段來對付他們,因為效果一樣而且不會出人命。
而,之所以會有五十多個肉票會“熬不住酷刑”而“斃命”,完全是為了掩蓋真相。
因為這五十多個肉票也都是肥羊,雖然沒有黃金榮、盧小嘉和段宏野他們那樣的肥,但也是在花旗銀行或者匯豐銀行的帳戶上擁有存款的,也在華商證券交易所、證券物品交易所或者麵粉交易所擁有價值不菲的股票。
在審出這五十多個肉票的銀行存折以及股票證券的藏匿點後,徐銳便立刻通過秘密渠道通知了巡捕營,巡捕營便立刻讓馬王爺葉銘帶著人,或明搶、或偷竊,取走了這五十多個肉票的全部身家,總計也得了五百多萬美元。
得了這五百多萬美元之後, 如何處置這五十多個肉票就成了難題。
百老匯大廈已經被巡捕營偷襲過一次,不可能再被偷襲第二次了,所以借機轉移到巡捕營是行不通的,但是你那些沒多少油水的肉票一樣釋放也是不可以的,不然,在這些肉票出去之後,影佐禎昭再抓去一問,不就什麽都露餡了?
所以最後,徐銳就只能找一間最幽深的地牢把這些肉票長期羈押,對外則宣稱熬不過酷刑死了,徐銳倒也不是沒有動過把他們滅口的念頭,但是他下不去手,這些肉票雖然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但是罪不致死。
僅僅只是為了保密就把這五十多個肉票滅口,徐銳做不到。
不過,徐銳的行事還是極為隱秘的,至少影佐禎昭就完全被騙過了。
看到徐銳神情沮喪,影佐禎昭甚至還反過來安慰徐銳,說:“梁桑,你也不必沮喪,能有一千多萬法幣的贖金,其實已經很不錯了,因為贖金原本就不算什麽,真正的大頭是你們在這十天的洗劫行動中得來的那數萬箱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