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納悶。”安達二十三沉聲道,“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剛才北圪堵對面的支那軍確確實實的動用了一個炮兵集群,步兵第十一聯隊這才吃了大虧。”
“這就奇了。”高橋慶壽茂皺眉道,“這個炮兵集群是從哪冒出來的呢?”
“其實,支那軍還是擁有炮兵的。”這時候,黑田重德忽然說道,“這幾天,在與支那軍的交戰當中,根據前線各部隊的報告,還是有遭到零星炮擊的報告,這就說明,支那軍也是擁有火炮的,不過充其量也就迫擊炮。”
安達二十三搖搖頭說道:“師團長,這次襲擊諫山聯隊的可不是一兩門炮,而是整整一個炮兵集群,少說擁有一整個炮兵聯隊!”
“那肯定是支那軍將迫擊炮集中起來使用了。”黑田重德說到這停頓了下,又滿臉猙獰的接著說道,“傅作義這麽做,卻無疑於飲鴆止渴,雖然給皇軍造成一定損失,卻也給了皇軍集中摧毀其所有火炮的機會。”
安達二十三和高橋慶壽茂聞言頓時間眼前一亮。
的確是,中國人把火炮集中使用,打的固然是痛快了,不僅重創了步兵第十一聯隊,甚至還把步兵第十一聯隊的聯隊諫山春樹炸成了重傷,但是,卻也讓自己處在了危險之中,因為日軍的炮兵可是要比他們強大得多。
獨立混成第二旅團和騎兵集團的炮兵就不說了,規模小不說,而且都是九二步兵炮,殺傷力很有限,但是第二十六師團卻擁有強大的炮兵,作為一個三單位製的地方守備師團,第二十六師團只有三個步兵聯隊,卻有兩個炮兵聯隊!
這在日軍序列中是個特例,當然也是事出有因。
因為駐蒙軍要駐守綏遠省以及察哈爾省,要與駐守蒙古的蘇聯紅軍直接對壘,然而蘇聯紅軍卻是出了名的大炮兵主義,所以,為了有效應對蘇軍的威脅,日軍大本營才會在原有一個野炮兵聯隊的基礎上,又給二十六師團加強了一個山炮兵聯隊。
所以現在,第二十六師團下轄兩個炮兵聯隊,分別是野炮兵第十一聯隊以及山炮兵第十二聯隊,其中,山炮兵第十二聯隊缺了一個大隊,短缺的這個山炮兵大隊被黑田重德留在了杭錦旗,是專門用來拒止狼牙大隊的。
但既便缺一個大隊,第二十六師團也仍舊擁有五個炮兵大隊。
當下黑田重德便回過頭,對身後站著的那兩個鬼子大佐說道:“入江君、村上君,支那軍的炮兵集群就交給你們了,今天天黑之前,務必要將其摧毀掉。”
“哈依。”兩個鬼子大佐猛然頓首,然後挎著軍刀,揚長去了。
……
北圪堵,三零二團陣地。
郭景雲正惡狠狠的盯著徐銳的背影,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此時的徐銳只怕早就已經成為死屍了,郭景雲他恨哪,因為徐銳居然下令將整個三十五軍的迫擊炮全都集中起來,還要擺平車馬跟小鬼子打炮戰。
這麽做,根本就是送死!
論火炮,無論數量質量,小鬼子都甩他們三十五軍幾條大街,就憑三十多門迫擊炮,也敢跟鬼子的炮兵集群打炮戰?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麽?既便知道這是在釣魚,郭景雲心裡也還是不爽,因為他根本就不看好徐銳制定的這一計劃。
在郭景雲看來,徐銳的計劃根本就是紙上談兵!
不過再是不滿,郭景雲也只能執行徐銳的命令,因為傅作義下了死命令,包括他本人在內,整個三十五軍,在綏遠會戰期間都必須無條件服從徐銳這參謀長的命令,誰敢抗命,即刻軍法從事,絕對不會姑息。
郭景雲雖然驕橫,卻也不敢違抗傅作義的軍令。
郭景雲正惱火呢,徐銳忽然放下望遠鏡,頭也不回的說道:“郭團長,命令各炮連,再打半個基數,直接將鬼子的出擊陣地給炸了。”
徐銳在集中了三十五軍的三十多門迫擊炮之後,就臨時組建了一個迫擊炮團,全團下轄四個炮兵連,每連八門或者九門迫擊炮,迫擊炮的口徑有好幾種,不過數量最多的是八零口徑輕迫擊炮,炮兵團團長由郭景雲臨時兼任。
聽了徐銳的命令,郭景雲立刻不樂意了。
“說啥?”郭景雲兩眼圓睜,怒不可遏的吼道,“還打半個基數?姓徐的,你知不知道再打半個基數要多長時間,這又意味著什麽?”
“我當然知道打半個基數需要多長時間。”徐銳悠然回頭,冷冷的瞪著郭景雲,又接著說道,“我更知道這麽做又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對面的鬼子炮兵,將會有足夠的時間鎖定我們方位,然後集中優勢炮火,對我炮兵陣地實施炮火覆蓋!”
郭景雲嘎了一聲,生氣的道:“既然知道,還讓打半個基數?”
徐銳的眼神便徹底的冷下來,說道:“郭團長,最後提醒你一遍,這不是請示,而是命令,是命令,知道嗎?”
郭景雲聞言猛一凜。
片刻後,郭景雲才猛然回頭,聲嘶力竭的長嗥:“各炮連……”
伴隨著郭景雲沙啞的長嗥聲,三十多門迫擊炮的炮長紛紛操起口徑不一的炮彈,放到炮口,等到郭景雲高舉的右手落下,便立刻一松手讓炮彈滑進炮膛,下一刻,伴隨嗵嗵嗵的悶響,一排排的炮彈便呼嘯著飛向了對面的鬼子陣地。
……
對面,五公裡開外。
入江莞爾和村上嚴男挎著軍刀登上一個小山頭。
這個小山頭可以說是方圓五公裡內最高的山頭,站在山頂上,可以居高臨下將對面中國人的陣地看得一清二楚。
兩個鬼子大佐登上小山頭的時候,對面的炮群正好開始射擊。
透過望遠鏡的視野,可以清楚看到對面中國人的炮兵陣地上,有一團又一團的紅光猛然綻放,伴隨著紅光綻放,白色的硝煙很快就彌漫到了整個炮陣地,前後不過十幾秒鍾,對面的炮兵陣地就已經被濃鬱的硝煙遮蔽。
這時候,就不可能再看到東西了。
入江莞爾便放下望遠鏡,扭頭對村上嚴男說道:“村上君,支那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居然還敢用炮火覆蓋皇軍的出擊陣地。”
“索嘎。”村上嚴男說道,“如果支那人見好就收,及時將集中到一起的火炮疏散,皇軍還真拿他們沒任何辦法,因為我們的炮火再怎麽猛烈,也不可能確保將分散到戰場多個角落的每一門支那火炮摧毀,然而,現在……”
入江莞爾接著說道:“現在卻是給了我們集中摧毀的機會。”
兩個鬼子大佐正說話之間,一個少佐便匆匆跑上了小山頭,頓首報告:“大佐閣下,野炮兵聯隊已完成射擊諸元鎖定。”
話音未落,又一個鬼子少佐跑了上來。
“大佐閣下,山炮兵聯隊已經鎖定射擊諸元。”
“喲西。”入江莞爾跟村上嚴男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吩咐自己的副官,“命令,按標定之射擊諸元,實施炮火全覆蓋!”
“哈依!”兩個鬼子少佐重重頓首,轉身去了。
片刻後,兩個鬼子大佐所站的小山頭的右側,三十多門已經架好的一零五口徑野戰榴彈炮以及二十多門七五口徑的山炮,便同時猛烈開火,霎那間,一排排的炮彈便劃破長空,向著前方五公裡外、三十五軍的迫擊炮陣地呼嘯而去。
……
幾乎是同時,傅作義、葉啟傑和三十五軍的一行高參們,正站在另外一個小山頭上,遠眺北圪堵的戰況,透過望遠鏡的視野,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從炮兵團陣地上騰起的那一團團的紅光,轉眼之間,整個炮兵陣地就已經被火光徹底充滿。
看著炮兵陣地上連續炸開的光團,傅作義的臉肌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因為他明白,在如此烈度的炮火之下,三十五軍的三十多門迫擊炮絕對完了,炮擊結束後,這三十多門迫擊炮能有一門幸存下來,就是邀天之幸。
葉啟傑喟然說道:“總座,這次咱們可是押上了血本了。”
姚大海接著說道:“這要是最後沒能達成效果, 那可就是血本無歸了。”
“夠了。”傅作義回頭冷冷的掃了姚大海一眼,沉聲道,“姚委員,這次就不追究了,但是再有下次,還敢泄我的軍心,就別我對你不客氣。”
姚大海輕哼一聲,但終究還是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當下傅作義又對葉啟傑說:“新吾兄,反正一時半會也不會有結果,更分不出勝負,我們還是回司令部等吧。”說完了,傅作義轉過身就走,他是不敢再看了,要是再看下去,他很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收回徐銳的指揮大權。
葉啟傑看了看姚大海,跟著傅作義走了。
目送兩人的身影遠去,姚大海撇了撇嘴,然後跟著下山。
姚大海完全無法理解,傅作義為什麽會采納徐銳如此瘋狂的計劃,他更加無法理解,傅作義為什麽會把三十五軍的指揮權交給徐銳,臨陣換帥乃是兵家大忌,傅作義在這個時候將指揮權移交給徐銳,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