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山上。
通過望遠鏡的視野,徐銳和老兵可以清楚的看到鬼子的一舉一動。
由於江水已經退潮,再加上碼頭設施損毀嚴重,小鬼子的運輸船在距離江岸還有一千米遠時便擱淺了,這使得船上的鬼子只能夠涉水搶灘。
不過,這可不是海灘,而是淤泥堆積的內河灘。
尤其是裸露在水線上的寬度超過千米的江灘,將注定成為重藤支隊的墳墓
“老徐,鬼子搶灘了”老兵放下望遠鏡,看向徐銳的眸子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激動之色,是的,此時此刻,老兵再難以壓抑心中的激動,哪怕剛才碼頭上堆積如山的技術裝備全落入了他的手裡,老兵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激動。
因為只有老兵清楚,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
甚至於就連隱藏在身後不遠處的重機槍陣地裡的那四十多個機槍手以及彈藥手,都還沒有意識到,歷史將會在他們手中創造
老兵急切的說道:“老徐,動手吧”
“不急,再等等。”徐銳卻點燃了一顆香煙,吸了一口,淡淡的說道,“等等。”
老兵便按捺住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臟,又重新轉回頭,舉起望遠鏡,監視鬼子的動向。
滿是淤泥的江灘極大的限制了鬼子的行動,短短不到一千米距離,鬼子卻足足花了十分鍾,十分鍾後,第一批鬼子終於接近到了距離江岸不足百米,隨著河床逐漸變硬,鬼子的腳步也逐漸加快,最前面的大約一個小隊的鬼子已經開始衝鋒。
這個時候,徐銳終於將抽得只剩半截的香煙扔地上踩滅。
然後,徐然轉身回頭,對著身後的何書崖說道:“書呆子,發信號”
何書崖便立刻跑到山梁上,向著山背後平台上的重機槍陣地打出旗語。
看到了何書崖打出的旗語,早就已經等的不耐煩的二十名重機槍手便立刻摁下了九二式重機槍的按鈕,下一霎那,二十挺九二式重機槍便同時“噗噗噗噗”的怒吼起來,以三十度角斜指向天的槍口便立刻噴出一團團耀眼的槍口焰。
由於是白天,幾乎看不到子彈在空中飛行時的彈道。
但是,徐銳、老兵還有站在山崖上觀戰的江南、崔九等人卻仍能清楚的聽到,子彈從他們頭頂飛過時發出的尖嘯,霎那之間,幾乎所有人的心便都提到了嗓子眼,利用重機槍的彈幕進行阻斷射擊,真的能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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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扁比較倒霉,在離岸邊還有不到五百米時,一腳踩進了一個淤泥坑,髒肮而又腥臭的淤泥直接沒過了他的腰部,要不是他的兩個同鄉反應快,衝上來拉住了他,李扁此刻說不定早就已經被這淤泥坑吞了。
不過既便如此,兩個同鄉也是費了老大的勁,才終於把李扁給拉上來。
等李扁被他的兩個同鄉從淤泥坑裡拉上來時,卻發現他們已經掉隊了,他們所在的步兵小隊已經離岸邊只有不到五十米遠,眼看著就要上岸了,李扁便忍不住咒罵了一聲,因為第一批上岸的士兵,按慣例是可以獲得一份戰功的。
戰功意味著獎賞,更加意味著軍銜以及地位的提升。
可是,現在,這樣的好事看起來跟他李扁是無緣了。
然而下一刻,前方江灘上便傳來了鋪天蓋地的尖嘯。
聽到這尖嘯,李扁渾身的汗毛一下豎了起來,他已經參加過淞滬會戰,也算是一個擁有戰鬥經驗的老兵,所以對於這樣的聲音並不陌生,這是子彈在空中高速飛行時與空氣磨擦所發出的聲音,這可都是催命的音符啊
“啊”
“呃”
“不要”
“救命”
“阿媽”
“救救我”
“媽祖娘娘,救我”
下一個霎那,江灘上便立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哀嚎聲,伴隨著不絕於耳的慘叫聲以及哀嚎聲,剛剛還在江灘淤泥中掙扎前行的台灣兵便一片片的倒了下來,尤其是走在前面的幾個小隊,更是死傷慘重。
李扁一下子就懵了,這是怎麽回事
岸上並沒有哪至少在視野可及的范圍內並沒有看到,那麽這些子彈又是從哪裡飛過來的難道真是媽祖娘娘顯靈,從天下降下彈雨不過媽祖娘娘為什麽要幫助這些該死的中國人,她為什麽不幫助台灣人
“噗哧”李扁耳畔忽然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急回頭看,李扁便驚恐至極的看到,剛剛把他從淤泥坑裡拉出來的那兩個同鄉中的一個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他的頭部中了一彈,因為沒有戴鋼盔,他天靈蓋幾乎被削去半個,殷紅的血液伴隨著白色的腦組織流淌了一地。
僅隻片刻功夫,這個同鄉的臉色便已經變得一片慘白,那種死人白
另一個同鄉看到這無比血腥的一幕,立刻仆倒在江灘上,乾嘔起來。
然而,這個同鄉才剛剛乾嘔兩聲,便又是噗噗的兩聲,然後整個人往地上一趴,四肢便開始劇烈的抽搐,李扁急定睛細看時,才發現這個同鄉的背部竟然已經中了好幾槍,不片刻,便有殷紅的血漬從他身上洇了出來。
“咻咻咻”刺耳的尖嘯仍在不停的響著。
李扁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將目光轉向右側大約兩千米外的那座小山。
因為是仰視,再加上有天上的烏雲作為背景,李扁終於是看清楚了,只見一道道清晰的彈道軌跡正從右前方的天際呼嘯著落下,這家夥,簡直就跟綿密的雨絲,密密麻麻的,李扁就從沒見過這麽密集的彈幕
就隻這片刻,他耳畔都不知道劃過幾發流彈
好在,這些流彈都沒中,媽祖娘娘終於還是顯靈了。
然後李扁終於回過神來,發一聲喊,轉過身就準備向著來時方向跑。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然而,不等李扁邁開腳步,一個日本藉的軍官就已經舉起手中的軍刀,將鋒利的刀尖對準了李扁,森然道,“敢後退,死”
然而話音猶未落,只聽噗的一聲響,日本藉軍官的頭部也猛然爆開。
李扁便再顧不上那麽多,拔腿就跑,可是及膝深的淤泥卻嚴重的阻礙了他的行動,才跑了還沒幾步,李扁就一頭摔倒在江灘上,情急之下,李扁便也顧不上爬起身,當即手足並用像條四腳蛇,開始奮力爬行。
還別說,爬的還真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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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彈幕覆蓋,一下就把搶灘登陸的台灣兵打懵了,也同樣把站在南岸小山包上觀戰的重藤千秋給打懵了。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重藤千秋舉著望遠鏡,雙手卻禁不住的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通過望遠鏡的視野,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已經衝上江灘的台灣兵一片片倒下的慘狀,還有從他們身下洇出的血漬,也是那麽的刺眼。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站在重藤千秋身邊的尾田信義也傻眼了。
沒有看到中隊的機槍陣地,江邊甚至根本就沒有中隊的存在,這如此密集的彈幕是從哪來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尾田信義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北岸,近距離看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這不可能,該死的支那人,難道他們還會妖法不成”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支那人哪來這麽多機槍”
“這不可能,這完全不可能,這根本就不符合邏輯啊”
在尾田信義一聲接一聲的咆哮聲中,重藤千秋卻似乎有些明白了。
尾田信義終究還是見識淺陋,可重藤千秋卻忽然間想起了一戰時期那場被稱之為絞肉機的大會戰索姆河會戰
一霎那之間,重藤千秋就什麽都明白了
“八格牙魯”重藤千秋咬牙切齒的道,“彈幕覆蓋,這是彈幕覆蓋”
“彈幕覆蓋”尾田信義茫然道,“司令官閣下,什麽彈幕覆蓋,你在說什麽”
重藤千秋的臉肌劇烈的抽搐了兩下,咬著牙說道:“我在說支那軍,他們的重機槍陣地就設在對面的泥山上,正對我們搶灘的渡江部隊進行彈幕覆蓋重機槍,不只是直射才有殺傷力,利用曲射彈道進行彈幕覆蓋,同樣擁有可怕的殺傷力”
“曲射彈道”尾田信義的目光霍然轉向北岸的泥山,“彈幕覆蓋”
“海軍”尾田信義愣了一會終於反應過來,大叫道,“司令官閣下,趕緊請求海軍戰術指導,請求海軍艦炮群對泥山進行炮火覆蓋,摧毀支那軍的重機槍陣地,要不然,我們正在搶灘登陸的部隊將會遭受慘重的傷亡”
這該死的江灘,這該死的淤泥,卻會害死整個台灣步兵第二聯隊的
“沒用,沒有用的”重藤千秋搖了搖頭,慘然道,“支那軍很狡猾的將重機槍陣地構築在泥山的反斜面上,海軍的艦炮根本就打不到反斜面,除非呼叫航空兵支援,可惜的是,由於氣象惡劣,航空兵根本無法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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