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煙波浩渺的河面上架著十二根碗口粗的鐵鏈子。
鐵鏈的兩頭各有十二尊高達三丈,重達萬斤的大鐵牛拉扯著上邊鋪著寬厚的木板,每塊木板都厚達三寸,用桐油煮過,再用粗大的鉚釘固定在鐵索上,特別堅固。上邊並排的兩輛馬車也可穿行而過。
在鐵牛的兩邊都駐扎著天朝的守軍,此時由於太平年代,守軍在此的最大作用便是維修護理橫江大橋,收取過橋的費用。說起來,這也是豐厚的油差。
遠望,巨龍一般橫臥江面的鐵索大橋搖搖晃晃,起伏不定,直欲騰空而去。在黃河的兩岸,大橋的下邊,是星羅棋布的往來船隻,有官船,有私船,也有供人娛樂的花船。
而大部分的私船都是屬於此地最大的勢力黃河幫的。除了天朝設立的巡檢司和船政司管理著整個黃河的營運之外。黃河幫就像章魚身上的觸角,把除管道之外的黃河支流的所有生意都壟斷了下來。不過,經過百年的磨合,朝廷也承認的這種方式的存在。黃河幫的幫主浪裡蛟龍畢水余也被封了個從五品候補船政司官員的虛銜。
在古城的東北有一個巨大的山包,據說這便是上古神相風後的陵寢。
在陵寢的前邊,那一丈多高的石碑早已是字跡斑駁,不可考證。只是一架不知道是什麽石頭雕刻的指南車還隱現輪廓,彰顯著神相風後的巨大功績。
據說是埋葬著風神的山包前邊,是一個香火頗旺的風神廟,每天出船的漁民水手都會來焚香禱告,保佑出行一帆風順,順風順水。
在廟的前邊是一條繁華的市井街道,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車水馬龍,一片盛世和諧的景象。
今天,雖說是初秋,早上已經有了涼意,但是鄉間的勞苦大眾忍然是冒著寒氣早早的勞作。
在風神廟的旁邊是一溜店鋪,有絲綢,有紙扎,有香火,也有小吃,豆腐腦。前邊寬闊的廣場上有雜耍的,遛狗的,也有打拳的。
一個面皮白淨的,頭扎天藍色方巾,身穿土黃色的麻布衣裳少年來到賣豆腐腦的小吃店前。把一個麻布包隨意的放到一旁,然後熟練的拿過一個青花粗瓷大碗。笑聲道:“張大伯,早來了,今天生意不錯吧?”
老漢張伯滿臉的皺紋如菊花般綻開,“小成,你也早啊,現在老漢我還不過才賣了一個銅板啊。你自己盛吧,我就不招呼你了。”
“你忙吧,我讓隔壁大娘給我煮十個茶葉蛋,準備好幾個燒餅,我待會就走。”
老漢面容一僵,不自然的道:“這就走啊?那你還會來這裡嗎?”
少年夾了點韭花往碗裡一放,霎時白嫩細膩的豆腐上邊似開了花一般,韭花,辣椒,芝麻,花生米,加一滴小磨香油,兩滴老陳醋……
少年滿意的自語道:“妥了”。
然後扭頭道:“我回老家一趟,改日還會來你老這裡叨擾一番。過了這風陵渡,往南邊走,怕是吃不到這麽地道的腦豆腐了。”
老漢道:“那是,老漢我當年也跑過馬幫,南邊哪裡有咱們這麽地道的口味。對了,小成,那半仙他老人家怎麽說?”
少年拍拍胸脯,吐出一口白練般的熱氣,“我爺爺他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徒弟,半晌就一起過來了。這次可是他老人家攆我走哩。”
“是嗎,那就好,不過新徒弟哪裡能比得上,你這個小神仙啊,我看是老神仙怕你名聲太大把他給頂了吧?”老漢風趣的大笑。
少年臉上閃過一抹紅暈“哪裡,張伯說笑了,大道理我是都懂了,爺爺說,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說我是該出去闖闖了,說不定會有大的機緣呢?”
“是嗎?那老漢我先恭喜你了。”
“借你老吉言,那我就先上路了。”
“慢走。”老漢堆滿皺紋的臉一下松弛了下來,眼神中多了一種東西。張伯早年也是押鏢出身,走南闖北,刀頭舔血,但是總算是撿回條命,回來老家做開了小本買賣,這一乾就是二十年,看慣了這風神廟廣場邊是喜怒哀樂與人生百態。
從來的那天起,記得那也是這麽一個早晨,那時的廟門前左邊就有這麽一個青石台,一個滿面精神的白須老頭在青石邊擺著一個卦攤,當時自己是極度的落魄與迷茫,無意之中在青石旁邊坐了下來,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人活著,是不是比死更難受?”
旁邊的老頭卻少有的接話道:“你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老夫今天就破例為你指條活路。你看那邊。”張伯順著老頭的指頭望去,車水馬龍的馬道那邊是一溜小鋪,“我佘你半輩子的平安順利,那家的掌櫃剛走,小店要盤出去,這裡有個紙條,你去接下來,什麽也不要問,不要看這紙條。”
張伯將信將疑的拿過個紙條步履蹣跚的走了過去,一個乾淨利落的青年本來要打發了衣衫襤褸的張伯,但是看了張伯遞過的紙條。卻滿是歡喜的把店留下走了。而張伯也找了個伴,不久竟然還誕下一子,至今已十多歲了,在一家藥店當學徒。而張伯付出的只是每早一碗的豆腐腦。
如今,張伯已經是滿臉皺紋,而那個為張伯指出一條救命大路的成半仙卻是還是那個樣子,沒見臉上的面色有多少的蒼老。只是成半仙從一開始便是領著一個年輕小夥,而現如今,原先的那個小夥早已不知去向了。今天,在這裡呆了四年,張伯看著長大的小夥馬上就要離開了。雖然經歷過了各種場面,但是心中卻老是不舒服,一股抹不開的淡淡的哀愁自然湧出。
黃河幫的幫主浪裡蛟龍畢水余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主。能在朝廷的手下把自己的一幫子勢力發展的風生水起。自然顯示出了浪裡蛟龍畢水余非凡的頭腦和過人的手段。
但是絕對不會有人想到,在三十多年前,這個畢水余血氣方剛的時候,卻做過伺候成半仙的卦童。而就在此時,任誰也向不到的一幕在上演。那個跺一跺腳,黃河水都要滾三滾的狠角色此時卻恭謹的立在一個老者的身邊。
這個老者身穿土麻布衣服,鶴發童顏的面容幾縷銀髯飄擺,接過浪裡蛟龍畢水余端過的蓮子羹,吸溜了一口,砸吧了幾下嘴,開口道:“小成你就不要管了,沿途派人的多盯著點就行了。至於來自宮中的召見,你不用操心了,順其自然吧,你也是命中之人,自可以逢凶化吉。”
浪裡蛟龍畢水余面露欣喜的道:“多謝老神仙的指點,具體怎麽安排人手小子我已經遊數了。”
麻衣老者把蓮子羹一氣喝完,然後起身道:“嗯,你自己看吧,我也該出去了。”
……
原來這個鶴發童顏的麻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人稱,“指死不指生,指生不指死”的奪命神卜成一指。
任江湖中人怎麽想也想不到,黃河灘上最大的黑白勢力會與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奪命神卜成一指有這麽深的關系。那就更不會想到在這普通的風神廟前邊一個銅板就可以算一卦的成半仙就是江湖中, 神秘而又大名鼎鼎的奪命神卜。
成一指在這裡做成半仙已經快四十年了,作為一個家族的現任族長,成一指是一絲不敢懈怠,因為他的頭上還有一個更加神秘的存在經常監督著。如果說成一指的神算可以定人生死,那麽那個存在就可以用神來形容了。而這個存在不是別人,恰恰是他的父親,但是他對於這位父親確實是非常的欽佩和崇拜。
而這次讓孫子回去,也是老爺子的傳話,說是,孫孫成建的機緣到了,回山點撥一下就可以出去尋找屬於自己天空了。
成一指也暗中為孫兒佔了一卦,發現孫子的前途陰晴不定,晦澀難明,但是也沒有更好的主意。想父親那種算無遺漏的神通,於是心中自然放松了下來。
此時的少年成建興衝衝的騎著一匹普通的馬匹行走在那千錘百煉的山間小道上。心裡非常的特快,歸心似箭,已經兩年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種的那樹長大了沒有?村子裡的小夥伴有幾個成家的?自己的祖爺爺身體還是否那麽好?
想起自己的祖爺爺,成建就感到特別的親切,全身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感覺甚至在自己娘親的身上也從來沒有感覺到。
那是一種寬厚廣博如大地,深邃淳清如碧海藍天般的感覺。
就連自己有時候也感覺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