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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70章 道友請留步
見著宇文溫裝瘋賣傻,領頭賠罪的刑部心中叫苦不迭,對方的身份高到即便是自家大司寇賠罪都未必有效,如今的樣子明擺著不打算善了,但他們不請罪是不可能的。【】

 大牢裡的齷齪,他又豈能不知,隻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不是沒有人整頓牢獄,而是那幫滑如泥鰍的掌囚、獄卒也不是好相與的。

 表面上唯唯諾諾,結果卻是陰奉陽違,暗地裡什麽手段都使得出來,故意弄死幾個要犯,追查下來卻個個清白得如一張白布,找仵作來驗屍都查不出可疑之處,全部是“瘐死”。

 這些狡猾的胥吏,就如同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沒了不行,可有了卻是臭氣熏天,除了捏著鼻子裝作沒看見,沒有別的辦法。

 如今鬧出事來,自然是可以趁機整肅,殺一批人以儆效尤,但前提是他們自己能躲過一劫,這位西陽郡公身份之高,即便是大司寇來了都得服軟。

 更別說有大周宗室的身份,山南道大行台又在後面撐腰,對方如今被當做妖道抓入大牢,還差點在牢裡受辱,朝廷憑著這個把秋官府上下革職查辦可不會含糊。

 還得有人出來受死,對於諸位官員來說真是禍從天降,隻是別無他法,唯有不顧一切哀求方能有機會躲過一劫。

 “請郡公恕罪!”話音剛落,啪啪聲響起,是刑部自抽耳光,連帶著一眾人也開始自抽耳光,連綿的啪啪聲讓牢中眾人看呆。

 而其他牢房的犯人見狀也是目瞪口呆,他們看著這些能決定自己命運的大官如此“自殘”,一時間連例行的喊冤都忘了,大牢之中除了打耳光的啪啪聲再無別的動靜。

 “諸位為何如此?”牛鼻子道士見狀大驚,他見著面前一群官員如此行事,不太清楚出了什麽事情,起身便要上前攙扶,卻被宇文溫拉住。

 “道長,他們在修道,就不要驚擾了。”

 “這修的是什麽道,世間哪有如此修道之法?”

 “他們修的,是官道,與道長有所不同。”

 “隻是這其中莫非有誤會?他們稱呼道友為什麽公,莫非道友身份有異?”牛鼻子道士總算有些開竅了。

 “啊,我並非道士,方才一直未能說清,道長還請恕罪。”宇文溫也不想隱瞞,再裝下去尷尬症又得犯了。

 “原來是居士,居士沉淪人世,卻能一心向道,也是頗為難得的。”牛鼻子道士恍然大悟。

 宇文溫聞言無語,這位能夠和人正常對話,可卻是不太通世事,各種表現有些“蠢萌”,他隻覺得溝通起來頗為無力。

 說些人情世故,對方不太懂,要討論修道的專業術語,宇文溫根本就不懂,所以完全無法深入交流,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控制住這位道長,搞清楚那大爆炸到底怎麽回事。

 在宇文溫看來,大爆炸弄出的動靜,絕對瞞不住鄴梟的耳目,要是這些余孽四處打探,摸清楚牛鼻子道士當時用了什麽材料“煉丹”,搞不好就能反推出火藥的配方來。

 想到這裡宇文溫忽然一個激靈,他光顧著打臉,卻耽擱了尋找牛鼻子道士“同黨”的事情,要是這家夥不是一個人,那“同黨”搞不好還在外面,要是被什麽人先弄到手,那事情就真是無法挽回了。

 啪啪聲中,刑部和一眾官員的臉已經紅腫起來,看上去一片紅彤彤頗為壯觀,宇文溫想到火藥之事瞬間便沒了繼續打臉的興致,但就這麽放過又有些不甘。

 正所謂瞌睡遇見枕頭,宇文溫正要找台階下,結果台階就出現了,而且是一個不能不下的台階:他嶽父尉遲順來了。

 面無表情的尉遲順,背著雙手走到牢門旁,身後跟著張魚和張\定發,兩人見著宇文溫安然無恙俱是面露喜色,尤其張魚幾乎要立刻衝進來。

 見著一眾秋官府的官員在自抽耳光,尉遲順沒有說話,見著身著布衣的女婿安然無恙,總算是放下心來,他特意晚一些進來,就是要讓女婿出氣。

 出去後他再好好的和女婿算帳!

 不過尉遲順也注意到宇文溫身邊的那個道士,還有身後那幾個歪瓜裂棗,為防有變他決定還是先把女婿叫出來再說,免得被同牢犯人狗急跳牆挾持,那就得不償失了。

 就在尉遲順準備打破僵局時,宇文溫忽然面露悲憤的竄了上來:“嶽父,無端端便受了牢獄之災,您可得為小婿做主啊!!”

 畢竟知根知底,宇文溫還是頗為有良心,沒有假哭之類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舉動,隻是“悲憤”的陳述了自己那一場“不堪回首”的遭遇。

 “郡公,郡公!!”又有人喊著,他從通道後跑來,身著官服年紀不小,後面還跟著一眾隨從,見著宇文溫和尉遲順,還有跪了一地的官員,他面色焦慮的來到兩人面前便躬身長揖:

 “在下秋官府大司寇,馭下不嚴,讓西陽郡公受驚了!”

 宇文溫強忍住一腳踹過去的衝動,瞥了一眼面前之人,大司寇也就是隋之後的刑部尚書,大約等同於後世的司法部長。

 這位大司寇年紀不小,他覺得一腳踢下去怕是會出人命,所以那衝動好歹忍下去了。

 “大司寇,西陽郡公無端端被捉進大牢,又差點被人給害了性命,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置?”尉遲順冷冷的問道。

 拋卻女婿“自作自受”的因素,他對大牢的管理也是極度惱怒,新抓進來的犯人還沒過堂,未知清白與否就被掌囚等獄吏任意魚肉,真是讓人發指。

 “一應涉案之人,在下定當嚴懲不貸!”大司寇斬釘截鐵的回答。

 面前兩位並非他的上級,但也不是下級,若按實際地位要在他之上,安固郡公尉遲順他知道,目前還沒有新官職,而西陽郡公宇文溫,是方才刑部派人告知,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宇文溫作為州刺史是外官,他作為秋官府大司寇是京官,雙方的官職品秩相同,但是對方的爵位是公爵,又是宗室,他不過是侯爵,用“本官”和“下官”不太合適,所以自稱便直接用了“在下”。

 “那本公就等大司寇破案,給個說法了。”宇文溫淡淡的說道,“這位道長也是無辜之人,不知大司寇準備如何處置?”

 “既然西陽郡公說是無辜之人,那就立刻釋放。”

 “道長,一並出去吧?”宇文溫回頭招呼牛鼻子道士,隨即和嶽父點點頭,向著牢房外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又轉身向身後那群跪地的官員說道:“莫要抽了,這大牢汙濁得緊,要抽就抽那些老鼠吧。”

 。。。。。。

 押房,換過衣服的宇文溫正和嶽父解釋,解釋他被禁暴抓進大牢的原因,基於某種愧疚的心理,宇文溫決定岔開話題,所以講了沒幾句便說起了大爆炸的事情來。

 “你說那很可能是煉丹時出的意外?”尉遲順有些意外,那大爆炸動靜不小,他在府裡都隱隱約約聽到聲音,雖然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還是察覺此時很可能與火藥有關。

 “正是,那位牛鼻子道長,似乎沉迷於煉丹,也許是吃丹藥太多,腦子都有些不好使了。”

 “我已派人去現場勘察,嚴禁他人入內,就是不知道現在進展如何。”尉遲順說道。

 “關鍵就是抓同夥,把最近這段時間和他們接觸過的人全部弄清楚,一個個都要過關!”宇文溫面露狠色,火藥一定要保密,配方決不能就這麽輕易的泄露出去。

 “是啊,煉丹要有材料,他們買過什麽,用過什麽,運過什麽,總會有人知道些。”尉遲順沉吟著,宇文溫見著轉移話題成功,不由得想起方才的事情來。

 方才那個和他換裝“替身轉運”的年輕犯人,已經被人“廢”了,聽到嶽父說那位捂著襠部哀嚎的慘狀,宇文溫不由覺得那話兒一緊。

 他已經想象到自己變成某無能人士,用“京癱”的姿勢看著貌美如花的妻妾,卻半點想法都沒有的悲慘情景,一個男人沒了那能力,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宇文溫這麽一沉默,尉遲順便想起要做什麽來,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都是三個娃的阿耶了!行事怎麽如此荒唐!!”

 “嶽父說得是,是小婿孟浪了。”

 “你就算不為三娘想想,也得為棘郎想想吧!”尉遲順說到女兒和外孫,愈發激動了,女婿行險,不知用了什麽花招躲過一劫,但不是每次都能這麽好運的。

 宇文溫不住點頭陪著笑臉,嶽父如此之快便趕來救人,讓他頗為感動,畢竟在這鄴城,能和親人粘上邊的也就嶽父一家了。

 翁婿二人對於大爆炸之事進行了討論,尉遲順決定要格外重視此事,煉丹的道士很多,萬一哪個不經意間又弄出了類似事情,遲早被有心之人打聽出配方來。

 而此次事件,由他全權負責,所有涉及的相關人物,都要細細排查,但又不能鬧得太大,否則就是欲蓋彌彰,隻有明面上按煉丹意外處理,暗地裡緊鑼密鼓將知情人全部控制起來。

 宇文溫走出院子,見著等候多時的張魚、張\定發等人,點了點頭說道:“今日多虧你們了。”

 眼眶發紅的張魚點點頭,而張\定發看看左右走近前來低聲問道:“郎君,今日莫非真有人下毒手?”

 “是啊,差點就被對方得逞了。”宇文溫微微一笑,笑中帶著殺意,他非常肯定以及確定有人在害他,如果說底也伽事件或許是意外,那麽今日的事情就絕對不可能是意外。

 他一邊向前走,一邊吩咐張\定發:“你,負責去查。”

 “是,郎君可曾想到會是誰?”張\定發問道。

 “鄴梟,這是他們曾經的老巢。”宇文溫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事關自身安危可馬虎不得,“還有,那個席勝,就是在揚州壽春遇見的那個席勝,去打聽一下最近來過鄴城沒有。”

 見著張\定發點頭,宇文溫又想起一件事:“還有...”

 “道友請留步!”

 一聲大喊將宇文溫驚得連要說什麽都忘記了,“道友請留步”五個字直接對他進行了猛烈的精神攻擊,這幾乎和死亡烙印沒區別的話,讓宇文溫有了拔腿就跑的衝動。

 他艱難的回頭一看,卻是那牛鼻子道士向著他小跑過來,身後緊跟著幾名士兵,看來是尉遲順安排的“監護人”,宇文溫想著對方大約是無心之失,便緩了緩情緒說道:“道長何事?我並非居士,莫要喊錯了。”

 牛鼻子道士跑到他面前,喘了喘氣說方才在那房間裡,聽得宇文溫說的“修仙之道”頗有感觸,還想和他交流一二,宇文溫聞言擺擺手:“方才所言,我也是道聽途說罷了。”

 “非也,非也,居士...郎君雖非出世之人,卻頗有悟性,既然頗通修仙之道,那邊與貧道均為同道中人。”

 宇文溫聽得最後四字不由得眼皮一跳,他在那個時代被網絡詞語汙染得思想有些汙,極度反感“同道中人”這四個字。

 他的女人是禁臠, 絕不會和誰做同道中人,上一個想和他做同道中人的昏君,已經被宇文溫手刃了。

 當然他知道這也是牛鼻子道長的“無心之失”,所以擠出笑容‘勘誤’:“道長,我乃朝廷命官,對修道不感興趣。”

 “啊?哦...不過貧道還是多謝郎君了。”牛鼻子道士作了個揖,“方才在房裡,多虧郎君出手相助。”

 “無妨,道長多保重吧,要配合官府,把煉丹時發生了什麽都說清楚了。”宇文溫說完便拔腿要走,牛鼻子道士又作揖謝道:

 “郎君保重,您是個好人。”

 ‘你夠了,你夠了!還三連擊,這三連擊對我的傷害有多大,你造麽?你造麽!!’宇文溫心中如同有千萬匹草泥馬疾馳而過,他轉過頭盯著牛鼻子道長,隨即惡向膽邊生。

 ‘會煉丹是吧,古代化學家是吧?作為一個大學生,我覺得有必要教給你一些基礎的化學知識,讓你從此懷疑修道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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