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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350章 對韭當割
 禦苑,小戲台上正在表演戲劇,劇情進入關鍵階段,后宮妃主們看得入神,剛走到門口的宇文溫,見著如此情形,直接“擦門而過”,轉到另一邊的小涼亭去了。

 時值深秋,天氣涼爽,所以坐在涼亭下的宇文溫感受著秋風到也愜意,乾坐著有些無聊,便開始琢磨事情。

 方才和楊濟一番交談,提起棉布,宇文溫當然不是閑來無事這麽問,隨著棉花種植面積的不斷擴大,棉布取代麻布,已成必然趨勢。

 雖然棉布、麻布各有優點,但總體而言,棉布吸汗、柔軟、適應性更好,必然勝過麻布。

 再過得十來二十年,周國境內棉種植全面取代麻種植,將會成為現實。

 而按照歷史的軌跡,棉布取代麻布,成為尋常百姓使用的布料,要到元明之際。

 歷史的進程提前了將近六七百年,不是宇文溫多有能耐,而是他改變了“傳統觀念”而已。

 在這個時代,棉花被稱為“吉貝”,棉布被稱為“吉貝布”,域外番邦時有進貢,所以中原朝廷,對這種布料不能說很陌生。

 卻將其當做域外特產,從未想過要在國內推廣種植棉花,然後推廣棉紡織。

 吉貝(棉花),隻是花園裡的一種觀賞花而已。

 麻紡織,已經在中原存在了數千年,大家潛意識裡都認為布就是麻紡織而成的布,正如吃飯要用筷子一樣,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官府向百姓征稅,收的都是實物稅,包括田租(糧食)、布帛(絲綢、麻布)或者絲(生絲)麻(麻纖維),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沒有誰想過把形如觀賞植物的吉貝(棉花)當做稅來征收。

 因為沒有用。

 直到宋元之際,有黃道婆流落崖州(海南),從當地人那裡學來了棉紡織技術,還有相關的紡織設備,才將成熟的棉紡織技術帶入中原。

 到了明初,朝廷開始大規模強製種植棉花,棉布全面取代麻布才成為事實。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棉紡織對於中原而言是舶來品,還是民間自發引進的先進紡織技術,歷代朝廷並沒有想過主動引進,隨即便在南北朝時期就知道吉貝布,但中原的棉種植、紡織發展很緩慢。

 而現在,宇文溫隻是補上了這一環節。

 朝廷主導“技術引進”,那麽棉紡織的推廣自然要比民間自發引進快很多,而眼下的棉紡織技術,來源也確實和“歷史上”一樣,源自瓊州(海南)。

 而瓊州本地的棉種植、棉紡織技術,當然也是舶來品,是海外番商帶來的,其最終源頭,來自天竺。

 棉花的原產地之一就是天竺(印度),那麽棉紡織、棉印染技術,在這個時代自然是天竺最強,宇文溫本人當然不知道相關技術,所以中原棉業能有如此快速的發展,當然是靠“技術引進”。

 以已經很成熟的水力紡織(麻紡織)技術為基礎,組織技術人員攻關,加以改進,使得棉的水力紡織得以實現,於是,紡織業的“無縫連接”成功,棉布的時代即將到來。

 聽起來很容易,數百字就能概括,但宇文溫為了實現這個“小目標”,花了二十年。

 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

 歷朝歷代,那麽多皇帝,又有幾個皇帝在位時間超過二十年?對於皇帝們來說,有空做什麽不好,閑得無聊引進技術發展棉紡織業?

 種棉花還不煉仙丹,不說長生不老,多活幾年不更好,棉布做得到麽?

 從宇文溫南征嶺南開始到現在,過了二十年,無數人為此嘔心瀝血,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不是他隨便動動嘴就有的。

 宮女端來小食、美酒,宇文溫在涼亭裡自飲自酌起來,這種情況下,應該吟詩助興,詩有現成的,那就是: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魏武帝曹操的《短歌行》,開頭幾句用在此時再合適不過,宇文溫喃喃著“對酒當歌”,琢磨起當前局勢。

 對韭當割,韭菜們,我的刀磨好了,收割的季節到了!

 宇文溫所說的“割韭菜”,實際上源於後世股市用語,莊家是收割者,那麽散戶就是割一茬長一茬的韭菜。

 現在,莊家是朝廷,韭菜們就是各地大族,其中包括世家門閥。

 中央朝廷和地方大族的經濟內戰已經進入第二階段,為了從經濟上打擊世家大族莊園,“西軍”(長安朝廷在西)用持續多年的低糧價、低布價,打得“東軍”(河北、河南、兩淮在東)內傷累累。

 但戰局現在開始“膠著”,步步敗退的莊園主們,求生很強,經過十余年的努力,已經適應了新形勢下的經濟戰爭。

 對應新興的雇傭製農場,許多傳統莊園開始蛻變為新式佃農製莊園,或者宗族莊園,以低人力成本種植經濟作物,頑強生存下來。

 所謂低人力成本,就是莊園主以完全人身依附的佃農(簽了長契甚至賣身契的佃農),進行低成本的農業生產,同樣開始種植經濟作物,實現盈利,然後用利潤購入糧食和布匹。

 另一種蛻變的莊園,是以宗族為單位實行經營的莊園,族長將族人組織起來,同樣以低人力成本種植經濟作物,一樣實現了盈利,然後購入糧食和布匹。

 完全人身依附的佃農,隻要有一口飯吃就行,而宗族內部,那些沒有勇氣離開家鄉、宗族到別處務工的人,同樣隻要有一口飯吃就行,不需要工錢。

 而且宗族還會噓寒問暖,生病了出錢請醫生,急用錢的話,宗族也會出頭,可謂人情暖人心,讓許多人愈發不願離開家鄉、宗族。

 另一邊,雇傭製農場,農場主(商社)必須給雇工發工資,這筆工資除了確保對方養家糊口還得有盈余,用人成本自然要比完全人身依附的佃農和宗族族人高。

 而雇傭製農場的農場主還得承擔土地租金,甚至包攬土地所有者的租庸調,所以無形之中在成本上就競爭不過蛻變的兩種莊園。

 於是,戰爭進入相持階段,作為“西軍”主帥,宇文溫必須采取措施,打破僵局。

 他可以動用資源,對負隅頑抗的“東軍”實行“經濟製裁”,讓這些莊園種植出來的經濟作物賣不出好價錢,甚至實行歧視性稅收政策,讓對方的經營成本暴漲,導致經濟作物總得越多虧得越多。

 但宇文溫認為自己不能這麽做,因為這形同宣布對方為“非國民”,然而河北、河南、兩淮的莊園主也是周國百姓,並不是他要實行消滅的對象。

 傳統的莊園主們,面對新形勢選擇適應,還成功了,這意味著對方是想做體制內的順民,而不是狗急跳牆要造反。

 地頭蛇們要做順民,宇文溫求之不得,更別說他一直強調相對的公平競爭,沒道理自己又做運動員又做裁判。

 他扶持的利益集團,必須是在激烈競爭中獲勝的佼佼者,所以不可以怕競爭,既然傳統的莊園主們適應了第一階段戰爭的打法,那麽接下來的打法必須換。

 如此,莊家才能愉快的割韭菜。

 新打法,當然就是棉花種植,“西軍”的雇傭製農場,將會大規模種植棉花,直接繞過麻種植、麻紡織,開辟新的戰場。

 而要靠棉花種植盈利,可不是有地就能做到的,因為棉花種植的技術含量很高。

 棉花分種類,有的品種其棉絮過細或者過短,紡出來的紗線,細了容易斷,粗了織出的布就不夠柔順,典型的例子,就是西域高昌國種植的棉花,因為棉絮纖維質量不好,所以棉布“粗糙”。

 所以,優質的棉種必須是長絨棉,這樣的棉花,必須從天竺引進。

 然後,棉花的種植,對於中原農民來說是個陌生領域,各生長階段如何施肥、如何防澇防旱,如何防蟲害,都沒有傳統經驗可以借鑒。

 第三,棉花紡織、染色技術,也和麻紡織、染色技術不一樣, 雖然機器看起來差不多,但沒有相關技術指導,紡出來的紗線很容易斷,染色的棉布很容易褪色。

 良種、種植、紡織、染色技術,目前當然掌握在“莊家”手中,“西軍”可以拿到“會員價”。

 且不說紡織、染色,雇傭製農場,可以弄來良種、有技術人員指導棉花種植,那些蛻變的莊園,想要通過種植棉花盈利,就得花錢買良種和技術,而他們肯定拿不到“會員價”。

 各種土農藥,也得花錢來買,不買,自己是絕對配不出來的,到時候棉田遭了蟲害,沒有土農藥驅蟲,就等著歉收甚至絕收。

 如此一來,這些不得不跟風種植棉花的莊園,其增加的技術成本,抵消了低人力成本的優勢,被“西軍”帶節奏的“東軍”,只會“一步錯、步步錯”。

 為了活下去,隻能選擇成為整個棉花紡織行業的原材料“供貨商”,再也無法脫身。

 變成韭菜,任由莊家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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