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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270章 選擇
“嘭”的一聲,尉遲敬將書案踢翻,怒氣騰騰地在帳中來回走動,帳內諸將大氣不敢出,因為現在主帥心情極度惡劣,一不留神招惹了對方,自己就會倒大霉。

 “弘農守軍那麽多!就這麽被人賺入城裡,把糧倉給佔了!把城池給佔了”

 “數十萬斛糧食就這麽完了!那是大軍數月的口糧,就這麽完了!”

 “無能、廢物!守一個弘農都守不住!”

 尉遲敬咆哮著,面色鐵青,情緒十分激動,諸將訥訥,不知道該怎麽勸,隻能附和主帥,此時此刻,不光主帥發火,他們自己也是氣得不行。

 今日一早,弘農方向有潰兵來報,說昨晚城中有人作亂,不但攻佔了糧倉還攻佔了軍營,混亂之中,守軍傷亡慘重,被逆賊擊潰四散出逃,而弘農已為對方所控制。

 這個消息對於正在攻打潼關的官軍諸將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因為全軍的糧草供應,絕大部分靠弘農糧倉支撐,如果只靠軍中存糧,可支撐不到下一批糧食到來。

 如今弘農失守,即便立刻奪回來,對方在城破前隻要一把火點了糧倉,官軍入了城,也會面臨缺糧的窘境。

 數萬大軍,加上隨軍民夫,人吃馬嚼消耗不小,每個月都要吃掉十幾萬斛糧食,沒有弘農糧倉支撐的話,作戰根本就維持不下去。

 官軍攻打潼關,持續數月之久,全靠著弘農的存糧來支撐巨大消耗,而弘農以東河南方向輸送過來的糧草,也都經由弘農轉運,大部分會在城中糧倉暫存。

 現在全沒了,官軍急切間去哪裡調撥這麽多糧食?

 據弘農潰兵所述,此次叛亂的應該是弘農楊氏,對方從漢時起就是弘農大族,族人眾多,又有為數不少的田客、部曲,如今成功佔據弘農城,官軍恐怕一時半會難以收復城池。

 雖然陝州其他郡縣依舊在朝廷控制之下,但弘農扼守著糧道,這就意味著潼關外官軍的主糧道被斷,如不能果斷采取措施,恐怕大事不妙了。

 見著主帥尉遲敬發了一通脾氣後火氣稍減,有將領趕緊出列獻計獻策,他們的意見是糧道一斷軍心必亂,所以趕緊調動部分軍隊和民夫過黃河。

 官軍大營在潼關東郊,北面是黃河,而河對面就是風陵津,官軍在風陵津亦有營地,南北兩岸之間建有浮橋,如果現在就過河,馬上就能動身。

 風陵大營有存糧,那是風陵津以西河陽總管府地界輸送過來的糧食,數量遠比不上弘農存糧,但好歹能接濟大軍一段時間,救急的同時穩定人心。

 將領們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是因為敵軍既然能夠策劃襲擊弘農並且得手,想來還會有後招,那麽連接黃河南北兩岸的浮橋,極有可能是對方的下一個目標。

 駐守潼關的雍州軍,位於官軍浮橋的上遊,隻要對方放出火船燒浮橋,那麽隻要橋一斷,南岸的官軍沒了外來糧草供應,只需過上一段時間就會斷糧。

 屆時軍心大亂,敵軍再趁機出擊,搞不好大家都得完蛋,所以要趕緊調一部分軍隊過河,減輕南岸的糧食供應壓力,也適當減少兵力,免得後面撤軍過河時擁擠不堪。

 對於這一建議,尉遲敬答道:“如今天氣寒冷,黃河水流漸少,說不得再過一段時間,河面結冰,那麽有沒有浮橋都無所謂了。”

 “總管,如今天氣雖冷,但何時能將黃河凍上,怕沒人心裡有數,若是...”

 “那就在下遊搭建新浮橋,以防萬一。”

 尉遲敬如是說,但實際上他已經表明了態度:想勸我撤軍?沒門!

 將領們方才的建議其實很委婉,明面上是建議調部分軍隊過河就食、減輕南岸官軍的糧草消耗,實際上就是勸尉遲敬早做打算,該撤就趕緊撤,不然就走不了了。

 最難打的仗是什麽仗?是敵前撤退,能從容完成敵前撤退的將領,即便不是一流名將,也差不多是了。

 敵前撤退的難度在於誰來斷後,若敵軍勢大,斷後的軍隊人數不能少,而這些軍隊,實際上就是送死,因為他們掩護同袍撤了之後,沒有人掩護他們撤退,敵軍也不會放過他們。

 所以敵前撤退時,即便一開始安排得如何妥當,實際一交戰,負責斷後的軍隊基本很快就會被擊潰,然後導致全軍被敵人追殺,兵敗如山倒。

 以現在的情形,官軍要撤就隻能往黃河北岸撤,如今黃河還沒有封凍,要過河隻能乘船或者走浮橋,然而浮橋隻有兩座,短時間內無法讓數萬軍隊以及民夫安全過河。

 到時候敵軍趁勢掩殺,恐怕會有人被擠入黃河淹死,更別說浮橋一旦被燒斷,南岸官軍又斷了糧,走也走不得,屆時全軍覆沒不是不可能。

 許多將領的意思是必須當機立斷,先保住軍隊再說,官軍轉移到北岸,留下精銳在南岸立寨,讓潼關守軍無法出擊支援弘農。

 既要保得大軍主力不失,又要為友軍收復弘農爭取時間,這是穩妥之策,尉遲敬不是不知道,但這樣一來,戰機就沒了,下一次何時有,不知道。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尉遲敬已經拿下小關,距離攻破潼關,為期不遠。

 那一夜,官軍設伏,將偷偷溜出小關的敵軍一網打盡,隨後問得口令,派精銳扮作這股雍州軍精銳“原路返回”,賺開關門,順利奪下小關。

 計策成功,尉遲敬立刻增兵小關,準備繞到潼關後背來個東西夾擊,而此時,傳來了弘農失守的消息。

 如此一來,擺在尉遲敬面前的是兩個選擇:全軍立刻撤退到黃河北岸,或者趕在糧盡以前攻破潼關。

 現在撤退,意味著數月來的攻勢失敗,他和兄長尉遲勤忙了許久,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一旦讓宇文氏緩過勁來,以後他們再進攻關中,未必有如今的局面了。

 而另一個選擇,就是孤注一擲,隻要拿下潼關,關中震動,人心大亂,那些左右搖擺的家族會徹底放棄宇文氏,大局定矣。

 尉遲敬詳細了解過如今軍營中存糧情況,己方憑借存糧,大概還能撐上十余日,那麽隻要在這期間攻破潼關,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

 即便剛攻下潼關就斷糧也沒關系,因為靠著風陵津河橋,還能往南岸輸送一些糧草,而風陵津距上遊蒲津,雖然相互間隔著一座大山,卻不到百裡距離。

 蒲津友軍派船向下遊潼關輸送糧草,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如果是別的將領,尉遲敬會擔心對方使壞,為了爭功故意卡糧食,讓他因為缺糧無法繼續進軍,但現在是兄長坐鎮蒲津,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

 所以,攻克潼關在即,你們讓我撤軍?

 尉遲敬著眼於全局,希望抓住戰機盡快攻克潼關,絕不給宇文氏以喘息的機會,所以即便己方損失大些都無所謂,他可是想得很明白,家族內部的隔閡日後再說,先把外部敵人乾掉才是最要緊的。

 當年的爾朱家族,在強敵高歡還沒解決之前就勾心鬥角,後果就是諸爾朱氏子弟各自擁兵觀望、一盤散沙,被對方逐個擊破,然後一個都跑不掉。

 尉遲敬不想自家重蹈覆轍,故而要以大局為重,他就算損失慘重,但兄長尉遲勤坐擁並州精銳,不怕被王家人趁虛而入。

 蜀太妃王氏不光偏心自己所出兩個兒子,也偏心娘家人,尉遲氏的兒郎辛辛苦苦打下基業,居然讓碌碌無為的王氏子弟沾了許多光。

 尉遲敬和兄長一樣咽不下這口氣,遲早要算帳,但不是現在。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尉遲敬力排眾議,選擇兵行險著,趕在斷糧之前攻破潼關,不過他也采納了將領們的建議,新建浮橋以防萬一,然後派兵到弘農,防止事態惡化。

 當然,最關鍵的是要增兵小關,與此同時加緊正面攻打潼關,爭取早日攻破這個關中門戶,給宇文氏以致命一擊。

 一掃怒火中燒的心情,尉遲敬很快便做完了部署,待得眾將散去,他寫了一封信,讓心腹送去蒲津,尉遲敬剛得知弘農失守的消息,就派人趕去蒲津通報,而現在,他還要和兄長商量一些關鍵的事情。

 局勢發展到現在,有一件事出乎尉遲勤、尉遲敬的意料之外,那就是他們的侄女婿、西陽王宇文溫,從遙遠的嶺表趕回來,居然成了攪局者,導致局勢失控。

 然而宇文溫在某個方向的英勇表現,無法扭轉宇文氏的全局劣勢,尉遲敬打算和尉遲勤商量一下,攻入關中後該如何分兵,以便盡早穩定關中局勢。

 到時候宇文氏只剩下山南和新附的巴、湘、江州之地,遲早要完。

 而他們兄弟坐擁河東、關中之地,然後大張旗鼓支持身在鄴城的尉遲順,到時候關於家族大事提出的意見,尉遲筒荒苤彌煥懟

 太妃...不,到時候恐怕已經是太后,也不能肆無忌憚的提拔王氏子弟,來佔尉遲氏的便宜。

 但那是以後的事情,尉遲敬現在關心的是小關,他轉出大帳,看著南面方向,看著軍隊出營向南開拔,這是增援小關的兵馬,既要守住關隘,還要擊退敵軍。

 然後和小關已有駐軍合兵,包抄潼關。

 守潼關的雍州軍得知小關易主之後,隨即調了軍隊過來試圖奪回關隘,然而小關一帶地形有些破碎,不太適合軍隊大規模展開,尉遲敬派去駐守小關的隊伍,成功擊退對方數次來犯。

 而接下來,就是他們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

 老鼠平日裡在洞裡的生活,李木林如今親身體會到了,他,沒辦法盡情舒展腿腳,更別說吃喝拉撒都在洞裡,各種味道熏得他夠嗆。

 當然,他自己拉的屎尿再臭也早就習慣了,關鍵是外邊糞坑傳來的味道,即便堵著鼻子都能聞出來,每當他吃乾糧時聞著這味道都會反胃,甚至還吐過。

 還好,糞坑周圍臭氣衝天,外面的人不會注意到夾牆裡還會有人,那些佔據了小關的敵兵,只顧著防禦西面來犯的雍州兵,卻沒想到就在糞坑旁的牆裡,有一個雍州兵。

 李木林今年好像有三十五歲,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他自幼雙親亡故,所以記不得自己到底是哪年生的,虧得街坊鄰居幫忙,他吃著百家飯、穿著百家衣長大,然後投了軍。

 打了許多年仗,零零星星立了一些小功勞,省吃儉用還了街坊鄰居的恩情,後來又娶了媳婦,有了兒子,雖然還是一個普通士兵,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但好歹是有家室的人了。

 有了家、有了兒子,李木林就有了念想,上戰場時不再傻乎乎的向前衝、為了立功不顧一切,而是想法設法保命,他要活著回家,身為家裡的頂梁柱,他若死了,家就垮了。

 所以,真到了那個時候,該不該點火呢?

 借著牆縫裡漏進來的陽光,李木林看著手中的火鐮,這是一個能夠生火的小玩意,由燧石、鐵鐮、火絨組成,李木林能夠熟練使用火鐮,短時間內點起火來。

 然後把那一根火撚點燃,火撚燒到盡頭....

 想到這裡,李木林一個哆嗦,手中的火鐮差點落地,他藏身的夾牆空間狹小,光線又差,火鐮若真是掉地了,想要撿起來可要花一段時間。

 或者,就當這火鐮掉了找不到?

 李木林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已經出現過幾次,加上強烈的思家情緒,李木林越來越不想死,哪怕上官當時許諾過會有豐厚的撫恤,現在他也不稀罕了。

 他就想活著,活著回家,和妻兒過日子,如果自己死了,媳婦拿著撫恤改嫁,兒子跟繼父姓,那麽他算什麽?

 什麽“挺身而出”,我死了都沒人燒香祭拜!

 一想到媳婦改嫁、兒子跟著繼父姓,李木林的心就在滴血,此次敵軍輕易攻佔小關,當然不是己方疏忽大意,而是上官設了個陷阱,要將這些人“轟隆隆”全部乾掉。

 關內地面埋著大量的轟天雷,隻要一點燃,駐扎關內的兵馬就全完了。

 這是一個毒辣的計策,需要有死士“挺身而出”,藏在關內某處,時機一到就點燃火撚,引爆轟天雷,和敵軍同歸於盡。

 這個死士會帶著乾糧躲起來,等著外面傳來刺耳的號角聲,然後用火鐮點燃火撚,他的家人會有豐厚撫恤,其中包括良田兩百畝。

 選拔死士是在暗中進行的,而李木林就成了中選者,他內心是不願意的,但不敢違抗上官的意志,也擔心家人受牽連,隻能硬著頭皮拍胸膛答應。

 而上官選定他的原因,其一是有家室,平日裡表現也不錯;其二就是睡覺從來都不打呼嚕,哪怕再累,睡著後也不打呼嚕,這樣的話,躲在夾牆裡即便睡著了,也不會因為打呼嚕暴露。

 所以,李木林成了死士,藏在小關內營區某糞坑旁邊的夾牆,等著聽到外面傳來刺耳的號聲,引爆轟天雷,與小關中的所有人同歸於盡。

 這樣一來,官軍就能反敗為勝,而他的家人會得到兩百畝良田,還有豐厚的撫恤。

 而我的媳婦拿了撫恤和良田,肯定會改嫁,兒子跟著繼父姓,沒有人祭拜我!

 李木林越想情緒越激動,呼吸開始急促,隨後牆外傳來聲音:“哎喲!怎麽你拉屎還大口喘氣啊!那屎有得多硬啊?”

 另一個聲音響起:“說誰呢?誰大口喘氣啊?誰的屎硬啊!”

 原來是在茅坑拉屎的兩名敵兵聽到了牆內的動靜,開始疑惑起來,李木林心中一驚趕緊閉嘴,他不想死,所以決不能暴露位置,否則就完蛋了。

 可躲在夾牆裡也不是一個辦法,他帶著的乾糧數量有限,最多再吃上兩日就沒了,所以總得從牆裡出來,到時候一樣被俘。

 想到這裡,李木林腦海裡忽然靈光一閃,他覺得不如投降,老實招供,說不定敵將有賞,自己的命也保下了。

 然後想辦法回家,至於自己臨陣投敵之舉會不會牽連家人,那都無關緊要了:尉遲氏攻入關中,宇文氏完蛋了,哪裡還顧得上找他和家人算帳?

 “嗚嗚嗚!!!”

 淒厲的號角聲忽然從遠處傳來,驚得夾牆中的李木林一個激靈,那聲音是上官與他約定好的信號,他聽到這個聲音後,就應該用火鐮點燃火撚,引爆轟天雷。

 然而李木林決定放棄,他不想死,不想兒子跟著繼父改姓,什麽狗屁“挺身而出”,他本來就不願意,是上官強迫的!

 “哎,那堵牆怎麽冒煙了?莫非牆裡走火了?”

 “扯談吧!牆裡怎麽會走火,除非有人在裡面點火?”

 蹲坑拉屎的敵兵,其議論讓一牆之隔的李木林目瞪口呆,他明明沒有點燃火撚,怎麽有煙冒出來呢?透過牆縫向外看去,他瞳孔一縮:

 視線裡,茅坑對面的土牆,有白煙從牆縫裡冒出來,李木林知道這意味著那堵牆裡藏著他的同袍,而此時此刻,對方正在執行最後的任務,那就是引爆轟天雷。

 上官安排的死士,並不止他一個,他不想死,但有人願意和敵軍同歸於盡。

 “不不!!快,快把牆扒了,滅火啊!”

 李木林聲嘶力竭的呼喊著,嚇得牆外正在拉屎的敵兵一哆嗦差點掉進糞坑,他奮力拍打著夾牆試圖衝出去,就在這時,地面震動起來。

 似乎有無數的戰馬在疾馳,地面如同煮開的水忽然沸騰,然後無數火光透土而出,夾雜著巨大的呼嘯聲,席卷一切。

 一朵粗壯的蘑菇雲在小關內拔地而起, 關隘被火光和濃煙所吞噬,動靜之大驚動四野,巨大的悶響如同一個無形的木槌,重重砸在杞王宇文亮的胸膛。

 他已不是當年血氣方剛的少年,心髒受不得強烈刺激,但這點刺激算不得什麽,因為還有更大的刺激在後面。

 兵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宇文亮在朝邑故意示弱,以疑兵迷惑對岸蒲津的尉遲勤,隨後抽調主力連夜趕來潼關。

 他要在尉遲勤反應過來前,把攻打潼關的尉遲敬擊敗,瞬間扭轉局勢。

 與其被敵軍牽製、四處分兵,還不如主動出擊,學太祖那樣舍近求遠,把敵軍一臂斬斷,這就是宇文亮的選擇,也是雍州軍的奮力一搏。

 在他身後,是黑壓壓一片士兵,看不見盡頭,而前方本為敵兵據守的小關,已經消失在濃煙之中。

 一名將領從前方趕來,向宇文亮行禮:“大王,小關敵兵完蛋了!”

 “很好,馬上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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