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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51章 習慣
清晨,醴水河畔,早起的夥夫正在河邊打水,他們各自用扁擔挑著兩個木桶,沿著棧橋來到河面,將冰涼的河水打上來,然後挑回軍營。

官軍大營位於邵陵城外,綿延十余裡,分布醴水、汝水兩岸,醴水、汝水交匯處名為樂口,東西走向的醴水、南北走向的汝水在樂口處宛若十字路口,而官軍大營將這十字路口全部涵蓋。

十余萬兵馬駐扎在邵陵一帶,每日需要消耗大量飲用水,馬匹有人牽著,時不時到河邊飲馬,而人卻不能都到河邊喝水,所以夥夫肩負著打水的重任,每天都要頻繁往返於河邊、營地之間。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夥夫們燒水煮飯準備朝食,將士們吃了飯才有力氣做事、打仗,為那麽多人準備朝食,夥夫們自然要一大早就起來打水。

自古,大部分人一天就吃兩餐(正餐),一為朝食,一為哺食,朝食的用餐時間為食時,若以後世的時間來界定,大概是早上九點左右,哺食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

一般來說朝食都得現做,做好之後留一份不吃,連著吃剩下的飯菜到了申時再熱一熱就是哺食,這樣可以省柴禾,所以每天早上夥夫們為了準備朝食都會忙得汗流浹背,而打水隻是其中一項繁重的勞動之一。

此時此刻,在河邊排隊打水的夥夫有很多隊,因為各部兵馬各自扎營,有著自己的夥夫負責打水做飯,所以每天清晨,河邊就會出現上千人在沿河數十條棧橋上排隊打水的盛況。

不僅如此,河邊還架起幾座水車,水車晝夜不停將河水打上來,沿著水槽流入軍營裡蓄水池,借以減輕夥夫們的負擔。

然而營造水車需要消耗大量木材,雖然省下了人力,卻讓夥夫們除了燒水煮飯就無所事事,所以水車就那麽寥寥幾座,打水的主力依舊是夥夫們。

一名打水的夥夫,以手為瓢,探入桶中舀了些水,將鼻子湊過去聞了聞,皺著眉頭說道:“這水似乎有些臭啊,你們聞聞。”

另幾名夥夫用手舀水聞了聞,有人什麽也聞不出來,有人倒是聞出河水有若有若無的些許臭味,這種臭味有別於河水的土腥味,但不注意是聞不出來的。

“如何,果然有些臭味吧?”

“那又如何,沿河十幾裡都是營帳,保不齊誰在河邊洗衣服時偷偷拉屎拉尿。”

“得了得了,打好了水快擔回去,誤了時辰大家都要倒霉!”

夥夫們沒有在意河水似乎有微臭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來,陸續有打水的夥夫發現這一情況,不過那臭味若有若無,沒多少人在意。

畢竟十余萬人駐扎在河邊,方圓十余裡的大營,有人在河裡撒尿拉屎導致河水有臭味也很正常,不過巡營的督將一般會製止這樣的行為,所以流入河裡的屎尿相對不算多,沒什麽可擔心的。

夥夫們擔水回營,同伴們正圍著一個個大釜忙著煮飯,許多柴禾被投入釜底灶膛,這都是士兵們輪流出營打來的柴禾,每天的消耗量都很大。

所以為了節約,柴禾主要用來煮飯,至於燒熟水(開水),那不是必須的。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並沒有喝熟水的習慣,因為這樣會增加生活成本,尤其住在城裡的百姓,平日要出城砍柴再背回來,這十分費事,所以柴禾一般隻用來煮飯煮菜,用來燒熟水太浪費了。

百姓家中都有水缸等儲水器皿,平日裡時不時打水回來將水缸裝滿,渴了就用水瓢舀一瓢直接喝,冬天水太冷時直接喝會拉肚子,這時大家才會燒水。

但為了節省柴禾,

隻是將水燒到溫暖便喝,很少將其燒開。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不僅百姓如此,將士們亦是如此,這樣的生活習慣在軍營裡很常見,隻有那些講排場的大將才會有專人燒熟水。

此時此刻,早起的士兵紛紛派人來夥房打水,提著瓦罐將沒有燒開的溫水打回去和同伴分著喝,暖暖胃。

等候打水的士兵一邊排隊一邊閑聊,他們每日都要和夥夫們打交道所以很熟,各種話題葷素不忌,一人拎著瓦罐正要打水,旁邊的夥夫鼻子抽動了一下笑道:“喲,老李,又用手了?洗乾淨沒有?”

“洗了,你聞聞唄。”那士兵嬉笑著把手伸去,夥夫笑罵著:“還有屎渣啊,你打算一會吃飯時加料麽?哈哈哈!”

“加加加,我現在就給你加料!”

兩人笑罵著,其他人跟著笑起來,這年頭如廁後擦屁股,那些權貴們據說用的是布帛,奢侈至極,而有錢人用的是廁籌(特製的細竹片、木片等)。

而尋常人家用的是撿來的各種細木棍或者樹葉、野草,實在沒有就直接用手。

用手擦屁股當然有些那個,不過事後用水洗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而許多人實際上洗手也隻是意思意思,隻要臭味不明顯即可。

早上起來,許多士兵會去廁所便溺,廁籌這種高檔貨是不用想了,普通士兵用的是細木棍和蘆葦杆、野草等隨手可得的代用品。

然而十余萬人的大營,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廁籌代用品,根本就不夠用。

許多士兵沒有東西擦屁股,索性直接用手,廁所裡有木桶,如廁完畢後用裡面盛著的水來洗手即可,隻是每天下來那麽多人如廁,木桶裡的水又換得不勤,一桶水有多少人洗過手不得而知。

但對於士兵們來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軍營生活即使如此,都已成了習慣,見怪不怪,大家家境都不怎麽樣,哪裡能像大戶那樣講究。

打溫水的隊伍一直維持著長度,有人打完水走了,又有人拎著瓦罐過來排隊,隊伍中不時有咳嗽聲響起,夥夫們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不由得關心起來。

一個年逾五旬的老夥夫嘮叨著:“唉,都說了多少次,春捂秋凍,春捂秋凍!如今雖然是春天,但春寒不是鬧著玩的,你們這些後生啊,多捂著些,注意保暖啊!”

“哎喲老王,我們可一直捂著呢,誰知道怎麽回事,如今咳嗽的人越來越多,總不能大家都著涼了吧!”

話題一開,眾人議論紛紛,在這排隊的士兵,都是為各自什來打水的,一番議論之後,大家驚覺好像很多什都有人咳嗽。

若說是不小心著涼的話,怎麽那麽多人著涼?

有人忽然話鋒一轉:“你們都看到了吧?”

“看到什麽了?”

“南邊啊,那個頭像,可滲人了”

此話一出,大家面色一變,不由得看向南邊,如今太陽初升,視力好的人可以看見地平線上聳立著一個人頭,當然,那是假的。

敵軍如今在南面扎營,連續幾日都鬧出奇怪的動靜,據斥候打探,對方是在營外築壇,請道士做法,試圖施展法術讓官軍將士全軍覆沒。

這種事情簡直是笑話,沒人當真,因為千百年來何曾有人真的憑借法術打勝仗?

然而當敵營外出現一個巨大人頭像之後,遠遠看到這一情景的官軍將士們心中有些惴惴:那人頭像的眼睛,似乎在凝視著他們,好像真是在詛咒著什麽。

每天都被這個人頭像盯著,邵陵城外大營的士兵們覺得有些不自在,畢竟鬼神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敵軍主帥據說是那個頗有神通的“獨腳銅人”,所以

“莫非那麽多人咳嗽,是中了獨腳銅人的詛咒?”

無意中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引得眾人心中一驚,隨後竊竊私語起來,巡營至此的督將見狀趕緊領著人衝過來:“做什麽!做什麽!不許交頭接耳!”

“打水就打水!交頭接耳做什麽!”

軍營裡最忌諱士兵聚集一起竊竊私語,這很容易成為謠言的源頭、傳謠的途徑,最後導致軍心大亂,所以巡營督將對於士兵聚眾議論的行為很敏感。

督將一來,打水現場瞬間安靜下來,一名士兵打了水正要離開,卻咳嗽了幾聲,聽得督將問他是不是病了,趕緊搖了搖頭:“哪能呢,就是方才喝水急,嗆著了。”

“是麽?生病了可得上報,讓軍醫來看看病。”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士兵喉嚨有些癢,但強忍著沒咳出聲,硬是等到走遠了、脫離督將的視線,才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已經連續咳嗽數日,喉嚨越來越難受。

應該是生病了,按說要請軍醫來看看,但他可沒那麽傻:

一旦被軍醫確診有病,搞不好被送到單獨的營區隔離,在那裡全都是病患,沒有人照顧,吃得也不好,草藥什麽的根本就是敷衍,就隻能等死。

若是繼續和同袍住,至少有人照顧,不至於躺在草席上動不了、渴得嘴唇裂都沒人端水,當兵那麽久,重傷、重病患者的下場,他即便沒有親眼見到,也有所耳聞。

被送到隔離營區的重傷、重病患者,幾時死了都沒人知道,埋在哪裡也沒人知道。

士兵們大多以同鄉編隊,一個什的士兵,大多是鄉親,亦或是同郡之人,一旦有人死了,好歹還有別人剪下一撮頭髮或衣服上的一塊布,帶回家鄉交給親人,若是被扔進隔離營區,那太淒涼了。

他覺得自己隻是著涼,咳嗽幾下罷了,往日裡也不是沒著涼過,也不用看病抓藥,熬著熬著就熬過去了,他還年輕,身強體壯,此次雖然咳嗽咳得厲害,最後也一定能熬過去。

在營區轉來轉去不知走了多久,打水的士兵終於回到本什所扎的營帳,幾名同袍將瓦罐裡的溫水倒到碗裡各自喝了,有一人端著溫水,扶著躺在草席上的一名士兵起來,慢慢喂其喝下。

這名士兵面色發白,不停咳嗽著,看起來已經染病,隻是同為鄉親的同袍們一直在隱瞞病情,不忍心讓其被人帶去隔離營區受苦,故而留在營帳裡,大家輪流照顧。

鄉裡鄉親的,出門在外就得相互照顧不是?

喝完水的什長,見著去打水的士兵在咳嗽,不由得關切起來,問要不要緊,見著對方笑著擺擺手,他歎了口氣,坐在草席上出神。

隱瞞病情不報,這算是違反軍紀,但他既然能把什內病情瞞下來,不是有什麽通天的本事,是因為大營裡有很多人都在咳嗽,所以他什裡患病的士兵就不為人注意了。

現在是春天,所謂春捂秋凍,人一不注意就會著涼,然而軍營裡這麽多人都在咳嗽,沒道理都是因為著涼,難道

想到這裡,什長不由得心悸不已,他是老兵中的老兵,雖然因為沒立什麽戰功得以晉升,但在軍營裡待久了,什麽場面都見過,如今軍營裡的情形,似乎有大規模爆發疫病的可能。

但這怎麽可能呢?

大軍駐扎在醴水、汝水河畔,供水不成問題,每日還有騎兵在上遊巡視,提防有人投死去的禽畜汙染水源,所以官軍將士們有清潔可靠的河水飲用。

大營十余萬人,每日排泄的糞便都集中起來,投入汝水堰壩下遊,去禍害下遊敵軍,而己方營地乾淨得很,沒有被屎尿弄髒,那麽怎麽會那麽多人咳嗽起來?

莫非真的隻是著涼了?

。。。。。。

“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

宇文溫哼哼著《菊花殘》《菊花台》,從茅廁裡走出來,廁籌給他留下的觸感依舊揮之不去,不過親自確認了茅廁的乾淨程度,心情倒是不錯。

在這個時代,無論男女,上完廁所後都要靠廁籌或類似的物品來清潔,宇文溫不可能習慣,但也隻能強行習慣,但每次都有唱“菊花殘”的衝動。

不過自從他“發明”廁紙後,菊花殘的危險距離他越來越遠。

宇文溫認為,廁紙是人類文明發展的重要裡程碑, 而作為黃州造紙業的最新產品,被劃入輕奢侈品類別的廁紙,必將帶來豐厚的利潤。

這玩意尋常百姓還用不起,需要長期推廣,所以紙坊生產廁紙是要賺有錢人的錢。

西陽王府內已開始推廣廁紙,但宇文溫在軍中卻無法做到這一點,既然士兵們上廁所用的還是廁籌甚至小木棍,那麽他也得“照舊”。

但廁所的衛生是必須保證的,不僅如此,飲用水、餐具也得保證衛生,正在試用的“便攜式熱水鍋爐”,就承擔著煮開水、高溫消毒的職能。

西陽城裡已經出現了熟水(開水)鋪,以較為合適的價錢向居民提供衛生的熟水,而在軍中,宇文溫一直在推行新條例:盡可能不喝生水,集應熟水,餐具集中消毒。

這一做法正在改變將士們的生活習慣,雖然有些麻煩,但對於改善軍營的衛生狀況有極大幫助。

軍營的人口密度極高,一旦傳染病爆發,在這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很容易造成重大傷亡,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宇文溫不可能弄出抗生素,所以隻能防患於未然。

“所以,你們就安心的去吧“

宇文溫看著北面數裡外的敵營喃喃自語,隨後轉入中軍帳,下令擂響聚集鼓,召集眾將議事。

鼓聲陣陣,催動人心,不一會眾將齊聚帳內,宇文溫讓人在地上攤開一張輿圖,以馬鞭做指揮杆,開始調兵遣將。

“寡人得斥候來報,知敵營大亂為期不遠,故而我軍需早做準備,現在,寡人便與諸位商議破敵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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