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朱景熾再次出乎了沈默雲的意料。
沈默雲先前設想過很多種朱景熾突破她防守的可能!
可她沒想到,守軍這麽多的準備在朱景熾的面前竟是那般不堪一擊。
她也知道他們的防線最多只能盡量地拖延著時間,絕對不可能徹底擋住朱景熾。可她沒想到的,是他突破的速度那麽快!
不管是南軍穿林所用的時間,還是南軍的死傷,都只是她預估的三分之一!可相反,原本佔有極大優勢的守軍卻是傷亡慘烈……
朱景熾選用了個最簡單粗暴的法子!
即便有陷阱和偷襲如何,有陣法又怎樣,他從來沒打算去浪費時間破解或是化解。
他竟是將原本打算用在長寧伯府的黑火藥全都帶來了島上。
他的人將分裝好的火藥粉包綁到了獵狗身上。
待行至疑似古怪處,他們放出獵狗,在獵狗衝出去差不多十幾丈時候,由早已在樹上等待時機的神箭手將滾了熱油,點燃後的火箭精準無誤射去了獵狗後背的火藥包……
爆炸出現時,他們的人早已或趴下,或躲好,或後退!
熱浪襲來,獵狗被爆發的火藥撕得血肉橫飛,與此同時被炸開的,還有無數的花花草草,大樹小樹!
頭頂遮天蔽日的樹枝被一圈紅色火焰吞噬,嫣紅的晚霞終於露出了臉來,夕陽的所在一下明了,方位也出來了!……
哪裡還有什麽陣法!
什麽陣法還能困住他們?
蛟龍一旦出世,天上地下誰能相擋?
與頭頂枝丫一起被掀落的,還有不少原本隱匿在陣法中心地帶高樹上打算偷襲,結果被炸死炸傷的守軍,他們有的被熱火卷去了遠處,重重砸下,有的被火藥炸傷,生死不明,還有的直接被火焰吞噬……
守軍痛苦的哀嚎讓南軍們興奮不已,紛紛提劍跟上給予敵人送命的一擊!
這種所向披靡,無人能擋的亢奮一下便將南軍低落的軍心和士氣提了起來,他們三呼南帝英明的口號在密林上空層層擴散,回蕩在了整個湖心島。
指揮台上眾人集體變了面色。
朱景熾如此強勢,分明就是誰要擋他,他便夷平此地之勢啊!
守軍們已無選擇,除了後退還能如何?
“撤吧!”沈默雲下了一令。
這密林擋不住朱景熾了!
“讓安國將軍快些準備!咱們要守住北峰!”
朱景熾即便火力再猛,還有本事炸平北峰不成?
就這樣,包括一眾弓箭手在內的大部分守軍都開始回撤。縱然有些可惜,但他們也並不曾露出一絲半點的膽怯和恐懼!
那份不尋常的坦然,朱景熾若是瞧見了,必定要生疑。
……
湖心島的地熱和水源豐富,所以一年四季都溫暖濕潤。
此刻正是春日,密林裡樹木水分充足,枯枝敗葉也不多,縱然爆炸聲勢嚇人,可南軍經過掐算了的這規模還並不足以引發大火。
在炸開了前路,又爆燃了幾十息後,火勢便漸漸轉小,再不足以擋住身著鎧甲,全副武裝急著往前突的南軍們。
如此,守軍花費了大量心思的地面陷阱和陣法全部失效。
眾南軍很順利地行進著,很快便將穿林而出。
朱景熾正在努力回憶這片密林後是條熱泉還是綠地;那裡可能會布下何種陷阱;自己該如何應對破解;沈默雲會不會在那;他有沒有辦法親手將她活捉……
卻是一聲“糟了”打散了他的思緒。
在部下的示意下,他轉身望去……
他們過來的那南邊,正有大火伴著濃煙往天上竄。
可他們一路過來,可以很肯定,這絕對不是來自他們火藥留下的大火。
他仔細嗅去,有濃煙的焦臭!
那個氣味,似乎是樹油和樹漆……
不好的預感頓時生出。
探子迅速南去,回稟時卻是面容慘白脫了色。
“咱,咱們的人,船,都沒了!沒了!”
“說清楚了!”
“船被燒了,人被殺了!……”
朱景熾整個人一顫,他知道上當了!
他帶著一半人手迅速往回,隻用了幾十息的時間便衝到了南岸!
滿目都是屍體,從岸上,到水邊,到湖心!
滿眼都是紅色,從天空,到湖水,到沙灘!
屍體大部分是他的南軍,而紅色來自他們的熱血!
那滾滾濃煙來自他正熊熊燃燒的船和筏,那氣味則是船隻外刷的樹油和樹漆焚燒所散發……
可不都沒了?
“沈默雲!”他再次失態,竟是衝著那大火咆哮了起來!
他留在這岸邊的足足兩百人, 都死了!
他的幾十條船和筏,都沒了!
而他此刻將視線穿過大火,他分明看到湖面上已有守軍圍成了一道封鎖線,正舉弓對著岸上!
朱景熾心下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對方的計劃布局嚴密,有那道封鎖線的存在,這是叫他們連游水回去都不可能啊!那些守軍手舉弓弩,哪個遊過去,必是一頓射殺!
他們當然可以等著留在長寧伯府的援兵來營救!但他們如何報信通知求援?
退一步,即便湖那邊發現了這邊的危機,想要前來救援,可暫時也沒有那個能力啊!
要營救,頭一步,船呢?
至少也要先準備個幾十條船吧?
可要知道,整個北城,幾乎所有後園子帶湖有船的宅子,他的人都已經去“走”了一遭!
過去的幾個時辰,北城所有能搜刮來的小船都已被他的人拿下!
朱景熾冷笑起來。
天都要黑了!黑了!
去哪兒弄船?弄來船隻得要什麽時候了?
京中還等著他去收官呢!
他沒有時間啊!
他們被困住了!被圍在了湖心島!
徹徹底底的!
若不是因為那咽不下的一口氣,若不是因著那個女人,若不是因著這島上他的仇敵集聚,若不是面對那幫老狐狸,他的人一出擊便損耗巨大,若不是他想證明自己……他根本沒必要上島的!
朱景熾真的暴怒了!
更多的,是對他自己衝動行為的憤怒和譴責!
此刻的他正如一頭髮瘋的獅子,拔出了刀對著水面連劈連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