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定忠可不得一頭霧水麽?
他並不太懂這幫人交易的基礎在哪裡。
朱廣恆肯來談判,追根究底是為了解藥!
可解藥,不是已經被自己毀了?
自己當時衝動一砸,將一顆事關朱廣恆性命的解藥變成了一撮黑色的粉末!
那怎麽談?
為何還選擇太后來談?
這麽說,談判中挑大梁的是太后而不是沈默雲或陳閣老?他們是對太后有信心?還是另有所圖?
最重要的,是太后那愈發顯得強勢的底氣,又是來自何處?她憑什麽認為她能說服朱廣恆?畢竟那貨都快死了!還談個屁!
朱廣恆死了,縱使聯軍都是能人,也沒了主心骨啊?到時候群龍無首能靠誰?聶琰?那畜生多半會將聯軍直接往朱景熾手上送!
太后不知聶琰已經反水也就罷了,沈默雲與陳老怎麽可能如此糊塗?……
施定忠撓著頭,怎麽盤算都感覺不對!
他看看沈默雲,瞧瞧陳老,再望了眼整個人泰然不少的太后,這裡邊顯然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戲!
有一點他很清楚,這幫人,是絕對不會放這個老妖婆回去的!那麽……只怕這老妖婆多半是被耍了!
此刻他可不能多嘴,所以,他就看戲吧!
……
而這會兒,長寧伯府湖邊也開始有漸大的動靜生出。
才一小會兒功夫,那湖邊又多了不少船。
粗粗一點,他們總共已有二三十條中小型船隻下水了。即便每條船隻載二十人,那也已經夠幾百人了,這還不算那一整排的竹筏和後續可能正在運來的船隻!
所有人深抽了一口氣,朱景熾這一出發,雖也是為了阻擋朱廣恆,可更多的目的隻為全力攻島啊!
這會兒,只見已經列隊的南軍正分作幾路開始登船。
他們的行動應該很快就要開始了。
“點好他們的船隻,他們上船的總人數,每條船大致上了多少人……重中之重,是從那些人裡盡量找到朱景熾!看他上的哪一條船!”
“是!”
從山峰往南看去,幾乎大半個長寧伯府都盡收眼底。可朱景熾弄來的船隻雖不大,卻都是帶了艙的豪船。
這會兒若不早早瞧清楚那廝上了哪條船,那一會兒他們登船,進艙,出發後,再要從那些大同小異的船艙裡將人找出來,就如霧裡看花了。
剛剛工部侍郎派人來傳消息,說是投石機已經做好三台,開始進行調試了。還有幾台也都在最後的加固工作中,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完成。
沈默雲以前從書上見過種武器。
大石被投射出去,那份力道,可不是一般木船能承受的!若是他們提早看出朱景熾的所在,接連將大石砸過去……即便沒法砸死砸傷那廝,怎麽也夠其喝上一壺!
就憑這一可能,她也希望能盡早將那廝找出來。
而南軍的準備果然充分。
他們知曉進攻湖心島的過程中,射箭將是守方最佳的攻擊手段。
所以他們每條船的船頭處都豎起了兩塊巨大的盾牌。
至於那些竹筏,在南軍們正糾結於選擇岸邊的鐵皮還是門板時,他們的指揮很堅定地指向了木板。
若用鐵板,一會兒利箭射來還是掉落湖中,就今日這風向,最終還是回到了湖心島!對他們來說,這犯了幾次的錯誤可不能再犯了……
而另一邊,朱廣恆的船隊距離北崖也就不到三十丈了。
談判的地點,沈默雲他們早已經精挑細選好了。
北崖從崖頂往下半丈處,有一塊外凸的平石。
此時此刻,聶太后被笑言穗兒她們一下就扔到了那塊孤零零伸在了半空的平石上。
她又一次開始了慘叫。
“你們瘋了!怎可將哀家置於此處!快放哀家上去!”聶太后的腿再一次軟了。她緊緊貼住了身後的崖石,一動不敢動。
“您上來了還怎麽談?朱廣恆見不著您的人,這談判肯定進行不了!而咱們可不敢暴露在朱廣恆和他的人面前,萬一到時候成了活靶子可怎麽好?所以啊,最好的法子就是您,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眼前。
您大可放心,這石塊長寬各半丈,您只要不在那蹦躂,只要不腳滑,絕對不可能掉下去的!”
此刻沈默雲等人所站的位置正是太后所在崖石正上方的位置。
這處他們已經提早搬來了一塊大石,正好可以擋住他們的人,即便對方有箭雨偷襲來也不怕。
而這大石上還有不少風侵水穿留下的漏孔,正好能讓他們看到下方湖面以及太后的一舉一動。
“那哀家也不要在這兒!哀家要上去!”太后的聲音都在顫動,她往下看了一眼,便頭暈眼花,手腳發麻。
這離深淵隻一步的平石,她可待不下去。
可憐這位於下方的平石位置特殊,太后踮起了腳尖才剛剛夠到峰頂的地面。
這個半丈多的落差,一般的衛兵想要騰身而上都不易,更不提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后了。
“我們重新找地方不行嗎?哀家恐高,這裡我怕!怕會掉下去!”老妖婆的自稱一直在變,再抬臉時,竟已淚流滿面。
崖頂眾人無語,只能放下了一根繩子。
“實在怕就抓著繩子吧!來不及換地方了!就這裡最合適!您忍忍就過去了!看,他們船隊在過來了。”
老妖婆聞言趕緊雙手拽緊草繩。
她一打眼瞧去,真的,那船隊越來越近,再有十幾息,就要到她跟前了!
太后深呼吸了一口, 盡量讓整個人鎮定了下來。
她是真的怕!
以前不知道怕高,可剛剛被推出去那一下,已經讓她充分領教。她不願這麽跌下去!絕不!
她雙手拽緊那繩子,直接在腰上緊緊纏了兩圈,隨後打了個死結,這才松了一小口氣。
可即便如此,她也隻松開了一隻手。
從沈默雲他們所在的那個位置,可以輕易看見那草繩還在微微顫動著……
施定忠站在沈默雲身邊,他是真的越來越好奇了,憋了許久,還是忍不住輕聲開了口,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問了句。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再看一會兒,說不定有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