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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偌大的永寧侯府一路紅燈高掛,火紅的光亮正彰顯著侯府無上的華貴與榮耀。
崔奕橫回到永寧侯府時正是戌時(晚7點),可他的家奴們臉上卻一個個都是無比的驚訝和好奇!
對了!也不能怪他們!
雖然他回京已經多日,卻夜夜都是子時之後回的府,天微亮便又出了門。
他父親永寧侯崔春霖已經尋他多日,卻生生不得相見。
於是,這幾日,整個京城便有了傳言,說是他這個永寧侯世子,平虜中朗將,仗著軍功便不孝不義,驕佞自大,視禮教為糞土!回京後竟然連父母都不曾拜見!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失了孝善,枉顧了倫常!
於是,今日這才剛到戌時,誰能想到這位傲氣的爺這會子能回來!
便連他自個兒院子裡的小廝們,此刻見他也都不由大吃了一驚。
是的!他院子裡的小廝們,而不是丫鬟們。
七年前,崔奕橫因為一件事,一件叫他火冒三丈的事,便將屋裡所有的丫頭們全都趕了出去。從此,他的院子裡便只有小廝而沒有了丫鬟。
可這畢竟是侯府後院,怎能叫小廝們進進出出失了禮數?
為了避嫌,他便將自己的院子搬到了整個侯府的最東面,直接從院子開了個進出侯府的小門。
這樣一來,不但不用擔心他的小廝衝撞侯府女眷,也方便了自己進出,更不用與那些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今日,他便是直接從這小門進了院子,不過。他倒是也很好奇他的父親需要多長時間能察覺他已經回了府呢?
要知道,前幾日,不知是因為他回來太晚,還是他的好繼母有意給他個下馬威,每日他回府都發現不但自己院裡小門上了鎖,連二門也落了栓,叫他沒法回自己院子。
一看這架勢便知。自己院子的人又叫那好位繼母給架空了!
他便也沒心思回去後院。便直接住去了自己外院的書房。
崔奕橫外書房的侍衛都是他從北邊帶回來的親兵,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使喚得了。
養了這麽二十來號人在書房院子裡。倒是將他的書房守備得如隻鐵桶,連隻鳥都輕易進出不得!
不過,他用的舒服,睡得也舒坦。一晃便這麽幾日過去了!
今日謠言之事平息,他倒是心血來潮想來拜會拜會自己的親人們了!
崔奕橫是在貼身侍衛青竹的攙扶下進的院子。
他眯起眼掃了下一個個呆若木雞的小廝。面上卻露出了一副迷醉樣。
“喲!幾年不回來,怎麽一個一個都不認識了!”
說著,他便跌跌撞撞進了主屋。
“世子爺喝多了!一個個呆著做什麽?還不快去煮醒酒茶,準備洗澡水?”那青竹面無表情。一臉正色。
“是是是!”小廝們立即便四散開,一個個開始捯飭起來。
憑著他二人的警覺,當然不可能沒發現有兩個家夥偷偷溜出了院門。
幾年不回。恍若隔世。
屋中家居擺設並未改動,可偏偏叫人覺得無比冷清和陌生。
崔奕橫微微搖了搖頭。扶著腦袋在榻上躺了下來。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回這個叫人疲憊,惹人生厭的家!
才一會功夫,醒酒湯,茶水,點心便都準備妥當。
淨房裡,也準備好了滿滿一大桶的熱水。
崔奕橫將這屋裡所有的小廝都趕了出去,隻留了那青竹一人在外室裡休息。
他倒要看看,這次,他們又會使出什麽么蛾子。
茶水,糕點一一試過毒,都沒有問題。
他走進了淨房,幾盞青銅雲紋燈已經點起,將這淨房照得光亮如晝。
淡淡的熏香正從那青花乳足香爐中嫋嫋而出。
他走近了去,細細聞了一下,只是純正的龍誕香,活血利氣,散結止痛,並無不妥。
一個負責添水的小廝正垂手低目立於碩大的木桶邊。
崔奕橫三下五除二便除去了自己身上的累贅,起身跳進了水中。
水溫偏燙,出乎意料竟還加了些強筋健骨的草藥在裡面,他能聞得出裡邊的草頭,這水……應該也沒有問題,只是這小廝未免有些過於殷勤了吧?
“你什麽名字?這水裡加了何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桶裡,漫不經心問道。
“奴才阿寶!這熱湯裡加有肉蓯蓉,鹿茸,杜仲,肉桂,菟絲子等熬製的濃汁,有強身健體,去乏補身的功效!”
那奴才口齒清楚,娓娓道來,說完,似乎還嫌不夠完整,又接著補充道:“奴才知道世子爺日夜辛苦,為我大周國泰民安勞心勞肺!奴才最為敬重世子爺這般的英雄!這才自作主張準備了這副藥湯!還望世子爺不要怪罪奴才自作主張才好!”
“有你這樣忠心為主的下人,我這做主子的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怪罪呢?賞!重賞!”崔奕橫的眼皮微微抖了一抖,聲音卻波瀾不驚,那阿寶還未來得及高興,隻聞這主子語調卻突然一轉,冷了幾分,“你怎知道我今日回來,哪裡來的藥材,何時給我準備的藥湯呢?”
要知道,這種藥湯費時費力,需要將藥材完全濃濃的熬出,為了保證藥效,還要長時間注意保溫,絕不是一時半會便能準備出的!
那阿寶卻似乎早就有備而來,聲音也是不疾不徐:
“一聽世子爺回了京,皇上,長公主和大人們便賜了很多藥材到府裡,夫人也從庫裡撥了好些藥材下來給爺補身。咱們小庫房一時間便被這些藥材擠得滿滿當當。
未免浪費,奴才也請示過侯爺。
叫奴才們熬了藥汁給世子爺入浴,其實也是侯爺的意思。另外,奴才也不知爺何時回府,便只能天天準備著。所以,今日爺一回府,便能用上這藥湯!”
嗯!果然細密!一時間倒是沒有什麽小漏洞!
只可惜,對自己關懷備至的父親和繼母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漏洞!
“嗯!酒勁上來了,我頭有些疼!加些燙水進來便下去吧!我要眯一會!”崔奕橫泡了一小會兒,臉上也微微泛起了一絲紅暈。
“是!”那阿寶很聽話地添了水便下去了……
整個內室靜悄悄的,靜謐的環境加上酒勁上頭,崔奕橫倒開始有些昏沉了。
恍惚中,他莫名便想到今日沈默雲飄到他臉上那絲細軟的秀發,她身上那縷若有似無的馨香,她那嫣然巧笑,處變不驚的風姿……
這女子倒是難得能合他胃口,她清冷寡淡,深不見底的眸子竟然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牢牢地盤踞了下來,一顰一笑地叫他牽腸掛肚!
可惜!她才不到十四歲,到底太小了些,要不然,他一定要進宮求皇上賜婚!
崔奕橫突然間睜開了雙眼,他在幹嘛?
他為何突然間就想到了沈默雲?
他明明有些疲累才閉上了眼,可為何此時卻更加困倦不堪?
他將自己狠狠責罵兩句,卻不自覺繼續閉上了眼……
幾十息過去,他竟然睡著了!
在夢中,也是嚴冬,也是入夜,大朵大朵的雪花如輕盈的玉蝴蝶似舞如醉,翩翩落下。
他,卻是提著一盞羊脂玉竹紋燈盞漫步於長寧伯府位於驪山的溫泉山莊。
這是他最愛來的地方,幽靜,安寧,愜意……如同世外桃源!
在朦朧的燈光下,汩汩的熱氣在廣袤而平靜的溫泉水面一片升騰,將那青山碧水映的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他從從容容褪去了黑狐大氅,跨步走進那溫熱的水中。
這泉水溫暖異常,將他一身的嚴寒刹時間便褪了個乾淨。
那升騰的蒸汽一瞬間便從他的毛孔進入,滲透進他的肌理,融入進他的血液,溫暖著他的四肢百骸,放松著他的身心,將他整個人沉浸於一片舒適和安逸之中……
夜空中大片大片的蒲公英一般的雪花飄落而下,打在他的肩頭,細密而清涼,冷暖交融的反差激得他健壯結實的肩頭不由一陣戰栗。
遠處,朦朧間,卻是模模糊糊似乎還有一個人。
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卻看不真切。
他高高提起那羊脂玉燈盞,努力睜眼看去,卻只是在升騰的霧氣中看見了一個朦朦朧朧背影。
那人的肌膚顏色與自己不同,竟是不可思議的雪白,遠遠看去,便如一塊晶瑩透徹的羊脂白玉,散發著瑩瑩的溫潤光澤。
崔奕橫低頭看了看手中那盞燈!不!那柔亮的光澤比手中的白玉還要好!
那人的頸脖優美修長,帶著誘人的弧線,雪白纖細,卻又優雅得如同那臨湖照影的高貴天鵝。
她突然間甩了下頭髮,那光潤如絲如瀑的發絲便由她的前身甩垂到了她的後背,剛好遮擋了那一大片美好的玉背與瓷頸,叫他再看不透徹,不由引得他暗暗心急了起來……
他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抬腿向她慢慢走去,可他不敢走太快,只怕驚動了那肌若美瓷的仙女,生生將她嚇走。
崔奕橫在離她只有幾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只見她微微回了一下頭,露出了她的側顏……
ps:難道真的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