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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貴》第二十七章 辨司馬光
司馬光再次上前,拱手道:“敢問宰相,將何以治天下?”

徐平道:“以仁義治天下。”

“何以知仁義?何以施仁義?相公欲如何本仁義?”

“天下為道,朝廷為德。仁義也,德之分也。仁義完足,則德立,德立聖人出,天下大治。是以知以仁義治國,求天下之德,可達治世。”

天命和神權離開國家政權,其合法性要由查國家治亂來提供。治的時候,政權的合法性不會出問題,一旦由治轉亂,政權就面臨生存危機。成長期的國家,向施政的善惡動機要合法性,非成長期的國家,則向宗教和私天下退化,要麽再退一步向宗族要合法性。

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出現,大家求治無門,宗教和宗族文化複興。

司馬光又道:“敢問相公,以仁義求道德,何以知之?”

“天地分,萬物生,人雜於禽獸間,聚而為群,再聚為國,諸國合為天下。老聃,周之史官也,記之載於竹帛,後人據之可查道德,是以知之。老聃何謂也?其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何所來?道生於有,有生於無。”

“何謂無?人雜於禽獸之間,未與萬物區分之時,人尚蒙昧,不知自己為人也。何謂有?人生智慧,知自己為人,知自己與萬物不同之時。有生則道立,故言道生一。”

“何為道?何為德?人自禽獸中走出來,聚而為群。其群為部落,則天下為道,其部落為德。聚而為國,則天下為道,其國為德。國並而為天下,道德相合,聖人出焉。”

“是以知,道德為人之道,人之德,非天之道,非天之德。天與人相隔,求天理當於人外求之。求得天理,合於道德,則天人合一,大同之世或其謂與?”

道德記錄了漢文明的蒙昧時期,是怎麽從一個一個人,走到一起,成為華夏的。這只是人的歷史,記錄的是文明的誕生、成長,一就是文明誕生的時期。至於天理,也就是科學技術,並不在這個系統之內,發展生產力另想辦法。天理發展到極致,天下的物質極大豐富,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天人合一,大同之世,共產主義社會就來了。

這是漢文明的文明記憶,注重於合,並不一定全世界的文明都是這樣形成的。哲學是一種文明記憶,日耳曼的族群認同,或許是靠著武力征服。兩個人遇到一起,打一架,誰把誰打服了,誰就是主人,另一個人是奴隸。兩個部落遇到一起了,打一仗,打勝了的就是主人,打輸了的就是奴隸,所以會把原始社會出來的第一個時期定為奴隸社會。否定之否定可能就是這種文明記憶的展現,於他們是合適的,推行於其他文明未必會被接受。

中國的商周時期有沒有奴隸?肯定有。但是政權不是基於奴隸製的,那只是國家中的生產關系,政權的性質還有文化因素。一元化的認為生產關系就是一切,文化就被從文明中切除出去了。文化只剩下了吃喝玩樂,說學逗唱,只剩下了娛樂,政權沒有了靈魂,國家的凝聚力和認同感就會慢慢散失。人除了物質享受,還有精神追求,文化上的認同感。

文化文化,以文化之,指的是族群認同感形成的手段。漢文明對文的極端強調,是對祖先文明形成的記憶,認為認同第一,興兵第二。文成為文官的文,是因為文官使用的是以文化之的辦法。文王治內政,天下三有其二,武王興兵,代商而興。文為武之基,沒有文做基礎,武之興兵也就無所由來,能滅商而不能代商,是王朝更替而沒有文明繼承。

表現在禮製上,便就是勝利者要待失敗者為賓,天下擴大而不是亡你的國。我的文明戰勝你了是根本,你的人民已經認同我了,武力只是最後不得已的手段。取得了對方的地盤和土地,管理了治下的人民,獲得了認同感,天下才能擴張完成。

天下是政權的認同感,國是政權管到的地方,文興天下大於國,文衰則國大於天下。

禮儀制度有後面的文明含義,文明消散,堅持的禮儀制度就只是讓人討厭的規矩,是傳下來的老禮,而失去了蓬勃的精神,沒有了靈魂。為什麽徐平前世討厭老禮,而覺得洋人的許多規矩有逼格?因為他們的那套東西還沒有失去靈魂。

兩個文明對抗,先用文的手段獲得對方的大部分人認同,再興兵便輕易可滅。兩個文明由此合一,形成新的文明,這就是天下的擴張。所以與匈奴對立的時候,漢朝也會讓他們內遷同化,慢慢成為自己人。改變了力量對比,再一舉而滅。宋之亡於蒙古,文的作用失去了,蒙古純暴力的奴役宋朝人員,依然可以獲得認同,全靠武力將其滅亡。用武的手段可滅宋,但不能繼承文明。整個政權投海的時候,延續下來的漢文明已經煙消雲散。後面漢人對於文明複興的執拗,只是靈魂深處的祖先在呼喚。

漢文明以文而興,以武而亡,後來對文化的下意識排斥,也是族群的文明記憶。

司馬光拱手:“相公所言,上古之世也,天下大治,聖人相繼。禮失而樂崩,道失而德散,治世難尋。敢問相公,以仁義治國,可尋天下之德乎?”

“可尋也。道失,天下崩而為國,德分為仁義散於天地之間。何謂也?道成以人之群聚,德立以民之來歸,天下之民皆知己為天下之民也。有如人之初生,由蒙昧生智慧,知己為人之時也。《易》之‘見龍在田,天下文明’,此其謂歟?天下未崩,德未失,人但知己為周人,知周天子而不知其君。天下崩,道亡德失,人不知己為周人,但知為秦人,為楚人,為晉人、為齊人、為燕人耳,但知其君不知周天子也。仁義何存?存之於禮也。夫子曰,禮失求諸野,知散於四方也。夫子必問禮,其問非如何行禮,問禮之仁義也。我等本仁義而治國,仁至義盡,德自生。以仁義之德合於道,天下立,聖人出焉。”

這個過程是說文明的死亡,周朝漸漸失去了治內國民的認同感,天下慢慢崩潰。天下是有認同感的國民所生產生活的地方,德就是國民對這個天下的認同感,文明消失,就是道亡德散。文明和野蠻僅跟政權的認同感即德有關,跟治下的人民是好是壞沒有任何關系。

“朝廷何以仁義求道之德?仁,立制度也;義,施政也;德,教化也。以仁立朝廷之制度,以義行朝廷之政,則民心向朝廷,自慕教化。仁至義盡,民自教化,其德自生,德生而禮成,天下為一。仁義可求之,德可自至,是故知天下之德可尋也。”

這個過程說的是文明新生,一個政權建立,怎麽來獲得國民的認同感。沒有認同感的政權國民沒有向心力,政權沒有凝聚力,有國家而無文明。當政權的制度和施政,獲得了國民的認同,政權的制度和施政方法會被國民模仿,這就是教化。教化到了,整個天下國民的認同感非常地強,政權的凝聚力達到頂點,德自生,形成了文明。

仁和義,即制度和施政是朝廷主動進行的,德即教化,是被動的。德教化於民間就是禮,禮是國民主動對政權制度和施政行為進行的模仿。三綱五常就是禮,是漢朝的百姓對漢朝政權巨大的認同感,主動去模仿了以孝治天下的漢朝政權來治家。

漢之後的朝代,跟漢朝的制度和施政不相同,三綱五常的禮就慢慢消散,漢文明已經走上了衰落期。天命已經無法獲得天下之民的認同,必須別求認同。由韓愈和柳宗元掀起的儒學再興,對人的性情的探討,就是想重獲天下之民認同感,以仁義求道德,文明再起。

國民對政權的認同感,一個是來自於物質需求,顯示在治國理論裡就是查治亂。另一個是心理認同,顯示在治國理論裡就是性情之論的心理認同。正是從這個角度,徐平認識到他前世的美國,正在從查治亂的物質需求認同,努力進行心理認同,從國家變成文明。

道德仁義這是治國理論,後來變成人的仁義道德,是說明文明已經死亡,隻留下了記憶的碎片。這一套只能要求於政權,你不是漢朝,硬在國民推三綱五常求不來德,政權變不成文明。強推讓天下的百姓都按一個辦法做事,是硬去求德,不行教化叫作暴。秦朝是這個例子,無德硬逼不來,很快亡天下。所以說被稱暴秦,並不是祖先岐視這個朝代,只是客觀的描述。暴只是說秦朝做事的方法,無損這個朝代留給子孫留下的功德。

作風粗暴,就是秦朝留給後人的德,就是秦朝散在民間的禮,徐平前世見到了無數的例子。這個朝代並不是沒有留下自己的文化給後人,只是忘了是他們所遺留罷了。

文明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人品高低,站在這個高度上只有功和德。秦始皇永遠是那個為漢文明奠基,完成了天下一統的偉人,只是他的德消散了,他的大功還在。

那一天徐平看見了那個躺在血泊中的巨人,他找到了祖先的功德,他看見了周天下的興起衰亡,他看見了漢文明的強盛衰落。

今天,徐平站在文德殿裡,就是要在政權中一道德。之後施仁義之政,為這個政權求天下之德。德至,文明新生,天下立,聖人出。

徐平已經超出了自己個人,他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欲有求,但是涉及到政治,他沒有任何個人立場。徐正如果犯了死罪,他一樣會殺,同時盡自己作為兒子的責任,哪怕這個責任是要獻出自己的生命。如怕這一點,遠離政治,不做官就是了。

徐平已經與天下融為一體,胸懷天下。立制度,施仁政,仁至義盡,文成武德。他已經找到了前世記憶中文明碎片殘存的含義,這就是政權蛻變成文明的過程。

用利益聯結在一起的,叫犯罪集團。用血統聯結在一起的,叫部落。都不足以稱之為文明。只有用神權和天命獲得了認同感,才可以稱之為文明。天命離去,神權不存,要想再立新的文明,只能從政權治下的每一個百姓之中求來。

全心全意為人民辦事,這還不夠,還要找到讓人民相信政權全心全意為人民辦事的辦法,才能獲得認同感。這就是政權的信,人民對政權的信。 有信才有德,才能行教化。

徐平知道司馬光是個頑固派,在歷史上強推三綱五常。知道這一點就夠了,就知道司馬光還沒有真正認清仁義。徐平是站在文明的高度俯視司馬光,廷辨不值一提。

這無關司馬光的人品,他的聰明,他的道德。文明的高度上沒有個人私德,沒有個人的人品、能力評價。徐平今天能夠俯視司馬光,本身就有司馬光的功勞,自己穿越了。

超凡入聖,仁至義盡,文成武德。徐平胸懷天下之德,無人可以質疑。不是不敢,是不能,人的個體人格再強,也無法戰勝天下人組成的整體人格,德就是天下人。今天他將在這裡舌辨百官,來進行自己的一道德。之後以仁義施政,天下之德在手,任何擋路的小利益集團,不管是由血緣結成,還是由貪欲結成,都將被碾為齏粉。

黨是由政治立場接近的人組成的,朋是由利益關系接近的人組成的,徐平德在,朋黨皆不足慮。自己已經包含了所有人的政治立場,身背天下人的利益,斷了朋黨的根本。

大德至,遠人歸,大道成,這是中華文明的擴張之道。

徐平要在這個時代,重新扶起慢慢衰弱的漢文明,雄立於世界之巔。德立道至,天下結成一個整體,為大治之世。聖為合德,無關個人人品,無關聰明還是愚蠢,無關醜陋還是美貌,文明的高度與個人評價無關。天下為公,不關私德,聖人僅僅只是天下之民獲得認同感後對執政者的讚美。

徐平要讓趙禎成為一個新文明再起的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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