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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貴》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事安排
?其實說穿了哪裡有什麽神奇,就是喜鵲的肚子裡有一套小編鍾,一到了設定好的時刻,便就敲擊而已,與一般的機械鍾表準點報時並沒有什麽區別。大型的水漏儀上實際也經常有這種裝置的,不過一般用鍾鼓。
聽了一會,梅詢也就明白過來,對燕肅道:“把鍾鼓換成編鍾,還敲出一首曲子來,雖然簡陋了些,卻悅耳了許多。你們製這刻擺,真是費了不少心思。”
燕肅笑了笑,真正大家一起製出來的刻擺,是涼亭裡那兩台,都是單純的敲鍾而已。倒是徐平後來帶人製出來的這些,聲音千奇百怪。
等到聲音過去,梅詢又問:“燕待製,敲過了鍾,如何知道到底是什麽時辰?”
燕肅上前,指著刻擺的上部道:“學士請看,這裡有一個字,十二個時辰隨時變換。現在這裡是個‘辰’字,就是說卯時已過,現在辰時。”
“哦,原來這字是會變的!剛才卻是沒注意。現在時辰,那時刻又如何看?”
“這字的下面,不是有一條?這裡就是時刻,從一到百,上面這線指到哪裡便就是什麽時刻。時辰的字和下面的時刻一起看,便就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一晝夜分十二個時辰,一百刻,兩者之間並不能統一,要分開來看。由於一百並不能被十二整除,所說的幾時幾刻也只是約數,合起來還是有些不便。
這樣分自然有這樣分的道理,時辰對應的是天時,由於一年之內的晝夜長短不一致,用時辰有明確的參考。時刻是固定的,與太陽升起落下的時間無關。
徐平想把這兩者統合起來,這難倒是不難,就是個習慣問題。但卻不是他能夠決定的,必須形成統一認識,由皇上下旨才行。這還涉及到司天監的大量記錄,到底怎麽處理也是個問題。全改過來需要人力物力,不改到後面會造成困擾,左右為難。
中國數千年延續下來的文明,為後人積累了無數的財富,但也讓後人就此背上了包袱。感覺很簡單的事情,後面往往牽扯到大量的工作。
由於現在的計時習慣不同,刻擺顯示時間的地方徐平主要用的不是前世習慣的圓盤,是以字和長條刻度為主。只有涼亭裡的兩台大型校驗用的,還有一些明顯高檔的才附加了圓盤,同時用漢字和阿拉伯數家標注。一圈依然是畫分為十二個時辰,每時辰中間一個小區隔,分為上下各半個小時,相當於是二十四小時製。外圈是時辰,內圈為刻,一天還是分為一百刻,一目了然。
這些刻擺內部的原理一般的官員不懂,尋章摘句的詞臣們更加不懂,讓他們驚奇的首先是刻擺顯示時間的方法。以前的刻漏,最精密的無非是到了時辰出來個兩個小人,一個撞鍾一個擊鼓,遠不如現在的辦法一目了然。
趙禎到的時候太陽早已高高升起,霧氣都已經散去,天氣開始火熱起來。
這種日子,在屋內也多有不便,眾人行禮如儀,便就直接到了後園裡。
一路走進涼亭裡,趙禎看著兩邊的各種各樣的刻擺,興趣盎然,聽著一邊徐平的介紹,不住地連連點頭。
到涼亭裡落座,用過了茶,趙禎與呂夷簡等諸位宰執相公聽了徐平和燕肅兩人的介紹,當即同意,新式刻擺送到司天監去校驗。第一個階段三個月,到時再議。
有了燕肅前邊蓮花漏無數折騰的經驗,這次倒是乾脆利落。還有一個原因,新式刻擺本就是由楚衍帶司天監的人參與的,少了最主要的反對力量。

紛紛攘攘直過了近一個時辰,徐平讓家人準備酒筵,呂夷簡也讓各官員隨便到處看看。酒筵開始肯定還要做應製詩賦以記盛事,自恃文采的先出去打打草稿。
涼亭裡面,只剩下了宰執和翰林學士,以及陪著的徐平。
說過幾句閑話,趙禎開口道:“前些日子徐平上奏,說是候選官員在京城衣食無著,甚至有凍餓而死者,著實可憫。而且開封府也有奏報,說是候選官員之中,有在京城苦等過一年者。為養家糊口,有人去從事商賈之事,甚至還有官員為人傭工,著實有失朝廷臉面。朕決計出內藏庫錢,選處地方給這些官員暫時安居,讓他們衣食無憂。不過這麽多人總不能天天無所事事,徐平建議,不如就讓他們聚在一起讀書學習好了。學習律令,熟悉吏事,等到除了差事,也能更好為朝廷效力。”
呂夷簡捧笏道:“陛下宅心仁厚,此是仁政,天下必共頌陛下聖德!”
王曾道:“這些日子,已經有些候任官員開始到了。只是現在缺乏人手,只有開封府派出的幾個公吏管理此事,有些雜亂無章。”
趙禎點頭:“朕也想到了此節,此事需要人提舉。如今三司條例司的事務不太繁忙,石全彬有了空閑,便就讓他管勾此事如何?”
呂夷簡和王曾相視一眼,呂夷簡道:“石全彬為人謹細,倒是個人選。不過他只能管理雜事,在那裡的都是官員,卻不好歸他管。”
石全彬是內侍,既然是皇上出的內藏庫錢,由他去管錢別人說不出什麽來。但要說在那裡學習的官員也歸他管,那就不可能了,兩府這一關就過不了。內朝不能預外事,官員的管理,怎麽也輪不到內侍來插手。
趙禎心裡也明白這一點,兩府會抓死文武百官的人事權。皇帝可以最後決定,建議權和管理權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的,學習的事情當然要抓在自己手裡。
晏殊道:“依臣之見,不如由審官院和三班院各出一人,與石全彬一起同管勾此事。有三人商量,出了事情也不至於拖延。”
此時知審官院的是狄棐,知三班院由石中立兼任,兩人都帶翰林學士,只是不帶知製誥,不在學士院當值,也不草製,此時都在涼亭裡。
聽了晏殊的話,石中立道:“三班院哪裡能夠派得出人去?偌大院子,大的小的全都加起來只有二三十個,公文都沒有人去送,如何還能管得了別的事情?”
張士遜不滿地道:“三班院的人雖然不多,但若就說是忙得沒有空閑,這話也沒有人信!只要想抽,還是能抽出幾個人來的!”
“沒人,沒人,還是樞密院別派人去!”石中立連連擺手,“再者說了,京裡候選的武臣又不一定都歸三班院管,既然文臣是審官院,武臣也一樣由樞密院派人才對!”
管理官員人事的四個衙門,就數三班院的架子最大,規矩最多,管事的公吏上下其手收錢也最黑,這一點官場上無人不知。誰當樞密使,都會看著三班院不順眼,可惜也實在奈何不了那些人。當年桑懌就是被暗算,不得不到嶺南找徐平。
認真說來,閤門祇候想當於文臣中的館閣,這麽重要的貼職,三班院的公吏敢公然叫賣。只要給夠錢,便就給你加上一個,從此升遷比別人快。
可問題是,你再怎麽著裁人,總不能一個人不留。現在三班院的公吏很少,他們乾脆連公文都不送,都是別的衙門去送去取,誰也沒有辦法。知道他們舞弊,可就是抓不住把柄,那都是跟泥鰍一樣滑的老油條。低級武官的升遷大多是循資, 各種條例特別多,把舊人全部裁掉換新人,根本就做不到,只能這麽將就著。
石中立比誰都明白這種情況,這種滑頭讓他們去管來培訓的官員,不是給他們收錢的路子嗎?隻怕三班院一旦接了,就會變成第一大肥差。不過他是個滑稽性子,有話從來不直說,只是推說沒人,不好曝自己的家醜。
見張士遜的臉黑了下來,呂夷簡道:“三班院委實沒幾個人手,還是樞密院別差人去管。此是大事,不能馬虎了。”
見呂夷簡也如此說,張士遜隻好同意。
候選的本來都是低級的官員,高級官員都是直授實缺,本來就該是三班院管著才是。不過石中立推三阻四,知道他的性子,隻好由他。
定下來主管的人員,至於細節,自然是相關衙門下面商議,在這裡談論就不合適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由政事堂和樞密院下去安排。
趙禎又道:“現在地方有了,後續也會有章程。還有一件事,這些人聚起來之後說是學習,到底學什麽?不知諸位可有想法?”
見大家沉默不語,徐平道:“臣倒是有個想法,就是不知合不合適。”
“盡管說,今天只是隨便說話,不需拘束。”
“讓官員學習,若是讓他們跟國子監的學生一樣讀詩書,就沒什麽意思了。臣以為,還是以學律令吏事為主。可以在朝廷中指定一些長於此事的官員,讓他們閑時到那裡授課,給些錢糧補助,也可以敘功,不知可不可以?所謂教學相長,這樣對去授課的官員,也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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