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璋回朝之後,經過中書和樞密院數次議事,今冬陝西路的方略定了下來。鄜延和麟府兩路不再是戰事的主要方向,主要是加強堡寨,招撫周邊番部,不主動進攻。陝西路都部署夏守贇移駐渭州,統領涇原和環慶兩路兵馬,主攻方向是沿馬嶺水進攻黨項在韋州的靜塞監軍司,次要方向是穩固鎮戎軍一線,把元昊堵死在天都山裡。
秦鳳路軍事上從陝西路獨立出來,撤銷經略使司、都部署司、安撫使司、節度使司和觀察使司,置隴右都護府,以前經略使安撫使的職權歸於隴右都護府之下。下屬五軍長2不再兼任部本路鈐轄、都監等兵職,直隸於都護府下,成為野戰兵團。本路地方軍事力量統歸於鈐轄司,暫以秦州知州兼任本路都鈐轄,主要管理野戰兵團之外的駐泊禁軍。鈐轄司下分設各巡檢司,或駐州縣,或駐堡寨,管理禁軍之外的軍事力量。征戰的指揮權收回樞密院所有,臨戰由朝廷任命將帥,樞密院授予戰事指揮之權。
都護府實際上的職權還是沿自經略安撫使,不過為了把新舊軍製區別開來,選了一個兩漢時的官名。從此之後,都護府不再有對屬下野戰各兵團的絕對權力,兵團的軍一級正副主官以及其下將一級的正副主官,均得以單獨向樞府奏事。只有涉及到戰事,由樞密院正式授權給都護府的事務,才須報都護府之後上奏。都護府失去了對屬下軍隊特別是野戰大兵團的管理權,但其對戰事的指揮權由樞密院授予,不受質疑,在授權范圍內也不再需要向樞密院請示之後施行,可以在軍令下達之後向樞密院報備。
都護府別設軍法司,由樞密院和禦史台聯合派出巡查禦史。隸都護府下,但巡查禦史不受都護轄製,統一掌治下各軍刑罰,同時兼理地方軍事罪案。
至於軍事指揮,都護府設置相當機構和官員,由樞密院統一任命,都護有薦舉權,但沒有直接任命的權力。這一套班子,統一成為軍事指揮機構。
隨軍轉運使從都護府獨立出來,按都護府所需提供軍事物資,大部由都護府提出預先規劃,報樞密院和中書指準,由隨軍轉運使施行。緊急情況下都護府可以先要求隨軍轉運使提供物資,向樞密院報備,但緊急情況受到樞密院規例限制。王拱辰由此官升數級,從經略使的屬官成了一路主官,與本路正常的轉運使並列。
徐平由原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兼本路都部署兼本路沿邊招討使,改任隴右都護,大部分的軍隊管理權限都交了出去。即由原經略使司的日常管理,改為了制度化各軍管理,帥府不再管理軍隊的吃喝拉撒,而隻管軍隊的訓練、行軍、駐防、作戰。
這一番改動之後,日常管理靠制度,軍事行動靠軍令,軍令的嚴肅性大大提升。不再是帥臣或者主將隨便寫一紙命令甚至一句話就成為軍令,而必須遵循嚴格程序,合乎要求才成為軍令。相應地軍令一旦形成,執行者必須嚴格執行,否則就由軍法司偵辦。
新任命下達僅過幾天,樞密院又送了一紙宣命來,把隴右五軍的日常管理又授權給了都護府,讓徐平哭笑不得。呂夷簡也是沒辦法,徐平把軍隊的管理權交上去了,他卻現短時期內樞密院根本無法接,只能還是先交給徐平。
最後的結果,是徐平用制度把各級統兵官的權力收了上來,親手交到了樞密院,並且連自己的軍事指揮權一起交了上去。樞密院據此制定了一系列制度,再把交上去的權力又授給徐平,還大大加強了其在前線臨機決斷的指揮權。
真正的不同,是樞密院從此有了都護府下諸軍的軍政之權,同時收了軍令之權,只是時機不合適,只能把這些權力重授回徐平代掌。現在徐平雖然比事前的權力更大,但都是臨時授予,樞密院做到了收權,徐平也拿到了更大的決策權,皆大歡喜。
此次變動真正難受的是三衙和前線的統兵官,樞密院能收經略司的兵權,有了這能力以後就能收三衙的兵權,無非是在樞密院中再把軍政、軍令之權分離開來。前線的統兵官若是按秦鳳路制度,就失去了財權、人事權和專斷之權,只能夠按照軍令和制度行事,與以前一言既出無不景從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把日常管理的事務交到各軍,王凱頓時覺得一身輕松。他是軍中真正得利的一個,從此之後除非有戰事,平時就閑了下來,只剩下安排演練、移防之類事務。能得軍功的時候一個都沒有少,需要做的事情卻少了許多,也算是辛苦這一年多的酬勞。
這一日他在衙中做完日常事務,看看天色還早,便讓隨從泡了一壺好茶來,一個人坐在樹蔭下,愜意地吹著涼風。現在已經是盛夏了,遠處的群山如黛,碧空如洗,泌人心脾。
譚虎從外面進來,向王凱叉手道:“監軍好愜意,難得見你如此清閑。”
王凱笑道:“自設了都護府,我這裡的事情少了許多,以前忙得狠了,現在自然覺得清閑。你怎麽有閑到我這裡來?莫不是都護有事喚我?”
譚虎道:“不是急事, 都護見最近軍中事務並不繁忙,剛好各軍長2都到秦州,便喚你晚上過去飲一杯酒。我在衙門裡坐得氣悶,便借著這個機會到你這裡來轉一轉。”
李璋離去之後譚虎兼領機宜司,他在軍中多年,軍中和地方都做過,還當過寨主,做這些事情比李璋得心應手。沒有戰事,徐平也不到外走動,他日子一樣清閑。
兩閑聊幾句,譚虎道:“前些日子樞府行文來,要各種分別向河西府舉一將校,處置各路軍情。本路把人報上來,沒想到卻是一個熟人,真真是世事變幻。”
王凱奇道:“怎麽,你跟那個王學齋熟識嗎?”
“也談不上熟識,只是當年都護做京西路都漕,我剛好在碰到那人。當時京東路遭了水災,受災重的人家由河南府接收,他便是災民中的一員。當時只是做個書手,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機緣巧合,他也做到小使臣,眼看著過幾年就入橫行了。”
李璋要求各路選到河西房的人,既要熟知軍中事務,又要能夠讀書寫字,不說詩書精通,最少能夠寫出意思明白的文章來。秦鳳路由下邊選來選去,最終報上了王學齋,譚虎想起當年他在洛陽城外的景象,不由唏噓。此次涇原路選的是王遂,環慶路選和斌,鄜延路甘脆選了個進士,改換武職的劉幾,都是低級武將。
(備注:隴右都護府歷史上是在元符年間取河湟之後設置,低於經略使司,約等於安撫使司,書中的地位提同了,與經略使是同一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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