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搶劫難民是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話,那麽,強暴民女說起來其實是激情犯罪,不在犯罪計劃之中。事後,張亮被同夥抱怨,但事情已經出了,不可挽回。
孟讚對這事事先並不知情,但過後卻是知曉的。不過,他並沒有太當回事兒,認為城外這麽多難民,搶劫幾個錢又算什麽,至於強暴了一個女人,更不值一提了。不要說難民不敢報官,就算是事發了來一個死不承認就是。
如果知道此事會鬧這麽大,激起難民公憤,釀成民變,直接驚動了孔晟,孟讚肯定會提前下手擺平此事。
但南宮望和聶初塵來得太快了,根本沒有時間消除犯罪證據,就被抓了一個正著。更重要的是,張亮這廝太不成器,被南宮望三兩句恫嚇的話,就給嚇得屁滾尿流,一股腦全招了。
孟讚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裡將張亮的祖宗八代都咒罵了一個遍。
當啷!
孔晟從腰間抽出自己的破虜劍,用劍尖挑起張亮那張在他看來有些無恥和卑劣的面孔,這張面孔上滿是緊張和恐懼的情緒,孔晟冷冷道:“你膽子作惡,沒膽子承擔責任?”
鋒利的劍尖抵在脖子下,冷颼颼地,張亮動也不敢動一下,甚至嘴巴都沒有辦法張開求饒,只能用哀求的目光望著孔晟。
“搶劫民財,強暴民女,你犯下罪惡滔天,還想要本官寬恕了你?就算是我能繞你,這些百姓——可願意放過你?!”孔晟的聲音高亢起來。
那邊的難民群頓時騷動起來,不少情緒激動的難民紛紛湧動起來,想要奔跑過來報復張亮等人,卻被李彪李虎的手下死死攔住。
“爾等洪澤水寇。既然歸順官軍,卻無視軍紀律法,以身試法者、作奸犯科者、目無尊上者、不聽號令者。不絕於耳,各種事端。摁下葫蘆瓢起來。這讓本官有些懊悔,是不是不該給予你們這群人改邪歸正的機會?”
孔晟厲聲高呼:“你們在軍中肆意妄為,踐踏律法軍紀,屢教不改,這是自尋死路。本官今日當眾撂下一句話,洪澤所屬,從今日起,任何人犯罪都罪加一等。有一個人冒出來,本官就殺一個,有一群本官就殺一群,絕不會心慈手軟!”
孔晟站在那裡,高舉著破虜劍,殺氣騰騰。
不論是張亮這些人,還是孟讚,以及站在軍隊隊列中的洪澤出身的人,都被孔晟直接點名喝罵了,各種鬱悶和難堪。不要說這些人了。就是南宮望都臉色陰沉似水。
直到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禦下的本事再高。可烏合之眾畢竟是烏合之眾,跟有軍紀律法嚴格約束的正規軍相比,還是有著本質的區別。
孔晟居然緩緩將破虜劍還了劍鞘。他轉身望向了南宮望,眼眸中浮起一絲淡漠的笑容:“南宮先生,這些人該如何處置,由你來做決定,本官希望你秉公處理,不要讓本官和百姓失望。至於那人——你給我親自鞭笞一百,以儆效尤!告訴他。本官之所以留著他的小命,是因為他還有存在的一定價值。”
孔晟的聲音無比的冰冷無情。他轉身翻身上馬。帶著烏解等護軍率先回城上了城樓,在城樓上觀看南宮望如何處置這些犯罪的洪澤水寇。
南宮望端坐在馬上。神色沉凝,嘴角輕抽。一群人在盯著他,不僅是官軍本身,還有情緒激動的難民。對於這批賊人,一個處理不當,就會引發事端。
南宮望心裡很清楚,孔晟對這些人已經動了殺機。他之所以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自己,其意明顯。孔晟故意借此事誘發洪澤所屬與自己生出嫌隙,但南宮望卻沒有生氣,而是對孔晟的手段更加歎服。
南宮望回頭望向了高高的城樓。
城樓上,孔晟迎風而立,神色湛然。兩人的目光遙遙相對,隱約擦出無言的火花。
南宮望輕歎一聲,目光回收,神色冷酷下來。
他猛然揮了揮手:“張亮率眾搶劫民財強暴民女,犯下滔天罪行,受督軍嚴命——來人,將這十三人就地當眾斬殺,首級號令軍營三日!”
“斬!”
李彪李虎的官軍群體爆發出雷鳴般的聲浪來,所有的難民都為之一振。十幾個彪悍的儈子手手持屠刀走到張亮等人身後,沒有遲疑,手起刀落,鮮血崩流間人頭落地。
洪澤所屬水寇心有戚戚焉,對執行的南宮望未免生出幾分怨憤。
南宮望心內苦笑,嘴上卻更加冷酷:“來人,取鞭來,將孟讚拖過來!”
孟讚形態狼狽面目猙獰凶惡地梗著脖子望向了南宮望,南宮望心頭火起,手中牛皮鞭奮力落下,抽打在孟讚的背上。
這是一種專門用來行刑的牛皮鞭,浸了油脂,抽打在人身上,那種痛感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孟讚吃痛,仰天發出一聲慘呼,目光更加凶惡。
南宮望冷笑著,手裡的刑鞭接連揮舞,在半空中炸響,帶著呼嘯的風聲落在孟讚背上,鞭落如雨,南宮望又沒有一絲一毫手下留情,所以不多時就將孟讚抽暈了過去。
即便如此,南宮望也沒有放松和停下,他認認真真、氣喘籲籲地抽完一百鞭,這才將刑鞭交給軍卒,喘息著上了馬背,回城。
南宮望神色複雜地立在城樓之下。
聶初塵縱馬馳至,翻身下馬,輕輕笑道:“南宮師兄方才好威風,執法如山,在軍中立下了威信,打出了南宮軍師的名頭,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師妹,孔師弟故意讓我親自執行,誅殺這些人,為山人樹立威信是假,讓我與洪澤兄弟之間產生嫌隙才是真的。”南宮望長出了一口氣:“經此一事,這些人或許會對我恨之入骨,與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聶初塵嘻嘻一笑:“這樣不是挺好的嘛?南宮師兄,你想在孔晟這裡另立山頭拉小幫派,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會允許你這麽做,在夏邑,只能要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他——孔晟、孔督軍。”
南宮望哎了一聲:“我當然明白,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拉什麽山頭。所以,孔師弟這樣試探我,其實沒有必要。他年不及弱冠,但權謀手段卻是層出不窮,一環扣一環,真是讓人欽佩之至。連我,都時常落入他的彀中,何況是他那些部將了。”
聶初塵輕笑著上馬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