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提著方天畫戟凝立在府門前,神色冷漠。穆長風一身白衣站在他的身後,烏顯烏解兩人則站得更遠一些。
李彪李虎率百名凶悍的陌刀軍神色微微有些興奮地列隊森嚴,手裡的陌刀寒光閃閃。這些軍漢在睢陽早就閑的蛋疼,恨不能找點事來乾,如今見似乎有衝鋒陷陣的機會,反而有些竊喜和期待。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態,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根據雷萬春在睢陽城以及睢陽守軍中的地位,雷霆進這個雷氏三公子差不多就是官二代的角色,以雷家在本城的勢力和眼線,雷霆進很快就將張魁麾下參與伏擊聶初塵的一名軍卒給從軍營中揪出來,問清了來龍去脈,將他秘密帶了過來。
這廝完成張魁的任務剛回軍營不久,還沒有來得及換下黑衣,就被雷霆進的人抓住帶走。雷霆進一番拷打他扛不住自然就一五一十地招了,如今被帶來孔府,見孔晟率眾殺氣騰騰地列隊待發,心頭更加魂不守舍。
雷霆進翻身下馬,命從人將被捆綁的這名軍士扔在馬下。
孔晟目光深邃地望向雷霆進,雷霆進點點頭。
孔晟緩緩抬頭,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無比的冰冷:“烏顯烏解,你們二人將他給我看好,若是他出了半點差錯,你們就提頭來見!”
烏顯烏解兩人知道孔晟這一次是動了真怒。他們沒有猶豫,也不敢怠慢,立即上前來將作為人證早已嚇暈過去的軍士提起,牢牢看管起來。
孔晟抬頭望天,望著湛藍無雲暖日高懸的晴空,良久不語。只能隱見他的肩頭在輕顫。
孔晟低下頭來,又望向了李彪李虎,卻沒有說一句話。
孔晟握著方天畫戟。大步向著張魁府邸的方向闊步行去。穆長風揮揮手,李彪李虎麾下的百余陌刀軍肅然抬步。整齊劃一地列隊前進,手裡的陌刀光寒映天。
孔晟帶兵前進殺氣騰騰,這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動靜,自然保不住密。但孔晟的住宅到張魁的府邸只有一兩百米,就算是張魁有所察覺,也來不及反應,孔晟來得太快、而且太突然了。
張魁的等級畢竟不高,沒有正式的朝廷冊封。算是戰時張巡臨時任命的軍中部將,號稱將軍其實只是不入流的低級軍官。像他這種身份,擱在別處、擱和平時期,根本不可能擁有獨立的府邸,只是睢陽閑宅子甚多,加上張魁統率一軍,就有了自己的“將軍府”。
孔晟突然帶著百余凶悍的陌刀軍殺至,看門人嚇了一跳,趕緊回稟躺在床榻上養傷的張魁和在猶自在張魁這裡做客密謀未走的李丁,當然還有那個被他派出去執行伏擊任務的黑衣人頭目。也就是他的心腹軍卒張武。
聶初塵一早離開睢陽,張魁和李丁早就謀劃多時,派人在遠離睢陽的地方伏擊。付出了不小的慘痛代價之後,將聶初塵活捉了回來。
張魁以為這事做得機密,過上幾天,他將聶初塵玩膩了後殺人滅口,縱然孔晟有所發現,也沒有證據,他只要來一個死不認帳,誰又能奈他何?
不能不說,張魁瘋狂之極。一則是色令智昏。二則是攜憤出手,三則是李丁的攛掇。
但不成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他認為機密的事很快被孔晟知悉,引來了孔晟雷霆般迅捷的反彈。
“李丁,你不是說做得機密嗎?這怎麽泄露了消息?!!你這是要害死老子!”張魁窩在榻上臉色大變,嘴角哆嗦,慌亂地咆哮著:“都是你這廝出的鬼主意!”
李丁傷了腿,躺在一張軟榻上,不能隨意活動,他的臉色也因此變得蒼白起來,但他咬了咬牙,壓低聲音道:“張兄,不要慌!他們沒有證據,我們只要來一個死不認帳,將那女人藏好在地窖中,他是不敢亂來的!”
“況且,張中丞不會允許他亂來的。張兄,速速讓你的人守住院子,只要我們堅持一會,驚動了中丞大人,一切就都好辦了!”
“也只能如此了!”張魁臉色鐵青猙獰,咬著嘴唇揮了揮手:“狗日的李丁,要是老子因此惹上麻煩,你也別想跑!”
李丁臉色很難看,此刻,他是又著急上火又慌亂煩躁還非常憤怒,他在心裡暗暗把張魁咒罵成了一條死狗,心道要不是你這廝垂涎那聶初塵的美色,能有今天的事兒?老子早就說了,將那娘們一刀砍了,報了一箭之仇!可你非要活捉回來,你心裡打什麽主意,以為老子不知道?如今好了,事情泄露,被孔晟找上門來,你卻一推六二五,把黑鍋都推給了老子,你娘的還算是人嗎?
張魁的宅子門口。
孔晟緩緩回過身來,手裡的方天畫戟用力插在地面上。他面向李彪李虎兩人以及列隊在兩人身後的百余陌刀軍沉聲道:“我為什麽來,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張魁瘋狂無恥,半路伏擊聶師姐,已經欺壓到孔某的頭上,這一次,孔某就是把天捅出個窟窿來也在所不惜!”
“孔某一人進去討個公道,煩勞諸位兄弟替我壓陣!”
說完,孔晟拔起方天畫戟,緩步登上了張宅的台階。
十余個張魁麾下的軍卒抬著兩張軟榻出現在視野中,張魁窩在軟榻上,臉色蒼白地顫聲道:“孔晟,你瘋了!你帶人擅自闖進我的府邸,你還有沒有王法?”
孔晟緩緩往前一步。
那十余個軍卒手持鋼刀如臨大敵衝在前面,擋住了孔晟的去路。
孔晟手裡的方天畫戟緩緩一橫,聲音冷漠:“此事與爾等無關,你們讓開,否則,休怪我方天畫戟不留情面!”
打頭的軍卒張武呸了一聲,舉起鋼刀斥責道:“擅闖張將軍府邸,意圖行凶,這可是要被斬首的死罪!”
“張將軍?一個小小的陪戎副尉,竟敢大言不慚,號稱將軍!本官再說一遍,讓開道路,我不予你們計較,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孔晟冷笑一聲。
那軍卒張武知道張魁有張巡撐腰,再加上他們這些睢陽守軍群體排斥孔晟,盡管畏懼於孔晟的神勇,卻料孔晟不敢真正動手,就硬挺著不肯讓路。
事實上他也沒有選擇。讓開了路,事後張魁也饒不了他。
孔晟眼眸中掠過一抹無情的冷酷,渾身散發出無與倫比的殺氣。這一回,他是真的被激怒了,張魁之所以如此猖狂,無非是欺他新人一個在睢陽毫無根基,否則他怎麽敢?!
這一回,如果不用鮮血洗刷掉這種奇恥大辱,將來他無論在不在睢陽,都將抬不起頭來!況且,眼前這些人肯定參與了伏擊聶初塵,一再挑釁,他怎麽可能手下留情!
孔晟緩緩舉起方天畫戟,戟尖在明亮的光線下閃爍著熠熠的寒光。
張武硬著頭皮梗著脖子冷笑著,其實心裡膽戰心驚打著鼓。
孔晟手裡的方天畫戟揮過,生生刺入了張武的胸膛,鮮血橫流飛濺間,張武發出驚天動地的慘烈哀嚎聲,震動了整個府邸內外!
孔晟雙手握住方天畫戟,冷漠地一挑,張武的屍體就被甩脫在地,當場斃命,殷紅的血淌了一地,死相慘烈之極。
孔晟冷漠地爆喝:“滾開!否則,他就是你們的榜樣!”
十余軍卒沒想到孔晟竟敢真下手,而且下手如此狠辣無情,直接擊斃了張武,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慌不迭地退了開去,將分別躺在兩張軟榻上的張魁和李丁給暴露出來。
張魁非常驚懼臉色變得慘白,身子微微顫抖。李丁險些被孔晟一戟挑死張武的慘烈被嚇暈過去,雖然他也是久經戰陣之人,見多了流血犧牲,但奈何此刻兩人負傷在身沒有一點反抗之力,面對死神一般的孔晟,他們焉能不懼?
孔晟手裡的方天畫戟遙遙舉起,指著張魁淡漠道:“張魁,速速交出聶師姐,否則,孔某將你杖立斃在戟下!”
張魁顫聲道:“孔晟,你……你是欲加之罪,汙蔑本將!那聶初塵早已離開睢陽城,她何去何從,與我何乾?你闖進我的府邸,當眾行凶,殺死軍士張武,就不怕朝廷律法治罪嗎?”
孔晟冷漠無語,他此刻根本懶得再跟張魁爭辯,他緩緩揚起方天畫戟,準備揮下。他的所有耐心都被張魁一次次的挑釁消磨殆盡,既然張魁得寸進尺在背後下黑手,那他就不介意將張魁這些送上黃泉路。
身後,傳來張巡焦急暴怒的喝止聲:“孔晟!你瘋了不成?擅闖別人府邸,聚眾行凶,你眼中可有本官和大唐律法?”
“孔縣令,有話好好說,不可擅自動手!”許遠也遠遠高呼道。
轟然的腳步聲傳過,張巡以及許遠等人包括雷萬春和南霽雲這些將領在內,得知消息匆忙而至,張巡手下的百余軍卒將孔晟麾下的陌刀軍團團圍住,兩相對峙著,刀兵相見,眼看一場流血衝突不可避免。
孔晟收回沾染著絲絲血跡的方天畫戟,轉過身來望著張巡等人,神色更加冷漠,他大喝一聲:“烏顯烏解,將人證帶過來!”
孔晟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既然敢公開來興師問罪,怎麽可能想不到張巡會出面。若是沒有鐵板證據,張巡肯定會借題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