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紅線女(4)
孔晟緩緩探出手去,在一旁軍卒有些擔心的注視下,一點點地靠近雕,最終還是落在了大雕的頭上。其實這隻大雕體型真的是很龐大,光它的頭顱就足足有一個排球那麽大,孔晟的手掌放在其上,其實有些滑稽。
孔晟輕輕撫摸著大雕頭上的羽毛。這是大雕身上唯一一處比較柔軟的羽毛,其他地方都堅硬如鐵,跟鎧甲一般。普通刀劍很難傷到它。
大雕先是有些微微抖顫,似要反抗,但很快就又平靜下來。孔晟對於它的折磨已經成了規律性的東西,給它養成了某種條件反射,讓它生命的潛意識裡產生了不能反抗的念頭。
這就是孔晟的最終目標了。
走獸飛禽並非人類,不可能真正擁有人類的情感,那麽,要想徹底馴化,其實就是給其養成服從的條件反射,只要這種條件反射固化在生命的本能中,馴化就算成功了。反之,就不成功。
孔晟不知道明教是怎麽馴化這隻大雕的,但想必有其神秘的法門。孔晟很難掌握那種法門,不過,萬變不離其宗,孔晟超越了這個時代的思維方式和頭腦風暴,遠遠比這個時代的任何法門都管用。
當然,孔晟知道,這隻大雕目前只是恐懼害怕他。距離無條件服從還有些差距。不過,他也不著急,可以慢慢馴化,水滴石穿,用的就是水磨工夫。只要功夫深,鐵柱磨成針,何況是一隻雕了。
孔晟想了想,突然扭頭向軍卒道:“放開它,打開籠子!”
軍卒頭目猶豫了一下,陪笑道:“大將軍,這雕雖然凶性磨去了不少,但……小的擔心它會掙脫飛走,到時候我們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孔晟大笑:“它要有本事逃走,那就是它的命數,孔某也不強求,說明我們緣分不到。來人,打開籠子,放開雕兄!”
軍卒不敢抗命,打開一人多高的籠子,拽著鐵鏈就將大雕拖了出來,然後又放開了鐵鏈的那一頭。雖然大雕雙腳上海系著一條手腕粗細的鐵鏈,但對它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重量,隨時可以展翅飛走翱翔天際還它自由。
果然,大雕雙眸微動,雙翅隱隱欲要張開,就要展翅飛去。十幾個軍卒非常緊張,只要大雕有要飛走的架勢,他們會立即不顧生死的撲上去,哪怕是拚掉性命,也要將大雕給留下。
這是孔晟交給他們的重要任務,如果讓大雕飛走,即便孔晟不怪罪,他們也難以交代。別看這是孔晟下令解開大雕束縛的。
孔晟笑了,擺了擺手:“各位不要緊張,它走不了。”
孔晟笑著走近大雕,淡淡道:“雕兄,如果你要走,我絕不攔你,不過你要想清楚了,孔某只有一個原則,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下一次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孔晟的聲音雖然很平靜,但隱含殺機。
大雕似乎能聽懂孔晟的話一樣,雙翅竟然緩緩再次垂下,雙腳一軟,居然趴在了地上,哪有過去凶神惡煞的樣子,像一個乖寶寶。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這隻雕命中注定要遇上大將軍,受大將軍所用啊。
孔晟大笑:“雕兄,這就對了,你留在孔某這裡,天天吃肉,強似給那群神棍當苦力。好了,各位,把孔某準備好的東西取來,給雕兄裝上。”
孔晟專門給大雕設計了一套便於騎乘的設備,類似於馬鞍馬甲和馬韁繩,畢竟人在空中,若是毫無依托,無法駕馭大雕,遲早會出問題。
這套設備孔晟用了一點合金打造,重量不是很沉,但硬度和柔韌度都是極強。大雕乖乖地聽命,任由軍卒將一整套的騎乘設備裝在它的背上,背上還好些,脖頸下突然多了一個項圈和一根鐵索,它感覺有些不舒服,不住地撲棱著翅膀,引得軍卒又是一陣緊張。
孔晟圍著大雕轉了兩圈,看看剛剛裝上的設備,心頭比較滿意。陸上有追風,天空有大雕,他在這大唐,總算是有了比較齊全的代步工具。雖然無法與前世的汽車飛機相提並論,但勉強說得過去了。
孔晟笑了笑,突然縱身飛躍,躍上了雕背,試了試雕背上的鞍韉,又拽了拽韁繩,大笑起來:“走吧,雕兄,帶我去空中飛一圈,我們體驗一次!”
見孔晟竟然要試乘大雕,周遭軍卒都忍不住齊齊勸阻道:“大將軍,玩玩不妥,這雕凶性尚未完全磨掉,萬一在半空中凶性大發……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大將軍金貴之軀,豈能冒險?還是讓小的們試一試吧。”
孔晟微微一笑:“沒關系,我就試一試。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和雕兄相處默契,關系友好,想必它不會傷害於我。”
孔晟這話雖然明擺著是開玩笑,但卻讓幾個軍卒聽了無語凝噎,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表情尷尬僵硬在臉上。
孔晟騎在雕背上,輕輕拽了拽繩索,大笑道:“雕兄,起吧!”
大雕沒有任何動靜,孔晟皺了皺眉,心說難道是折磨狠了,連飛翔的本能都給磨掉了?不至於吧?
孔晟雙腿一夾,大雕陡然間發出一聲嘶啞的長鳴,這聲長鳴中似乎隱含著諸多的委屈和怨憤,它站起身來,雙翅一震,就飛上天去。
呼嘯的風聲在孔晟耳邊回蕩著,大雕起飛拔高的速度相當驚人,孔晟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處在半空之中。強風拂面,孔晟這才意識到今後騎鳥必須要帶上某種面具了,否則光是冷風吹就能吹出毛病來。
孔晟下意識地在雕背上向下掃了一眼,只見下方的營地早就變成了星火點點,因為處在高空之中,又時值傍晚時分,他根本看不清下面的狀況。不過,孔晟大概估計了一下,現在應該有五六百米的樣子。
這應該不是大雕飛翔高度的極限。因為大雕在夜空中振翅飛翔,繼續向上拔高,無論是速度還是高度都足夠驚人了。
大雕繼續發出嘶啞近乎人的嚎叫一般的長鳴,雙翅的振動更加猛烈,而整個鳥身帶著孔晟,裹夾著冰冷的狂風斜著上竄,孔晟隱隱意識到有些不妙,這隻大雕的凶性終歸還是因為飛入高空/恢復自由之身而漸漸再次被激發出來。
實際上,孔晟早有思想準備,所以也沒有太過慌亂。他緩緩閉緊雙眸,真氣運行全身,雙腿緊緊夾住雕身,而手中的韁繩也在漸漸收緊,他倒是要看看這隻大雕究竟想要幹什麽。
也不知飛了多久,反正孔晟已經感覺空氣有些稀薄,而身上的寒意更加濃烈。而頭頂之上,浩瀚繁星如同觸手可及,正如詩人說的那樣“手可摘星辰”,而周遭的天幕卻光亮如洗,唯有下方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孔晟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肉眼預測和判斷,這應該是超高空了。這隻惡雕飛翔到如此高度,顯然存心不軌了。孔晟冷冷一笑,心說老子還怕你一隻雕不成?
孔晟陡然間收緊手裡的韁繩,因為脖頸被勒住,大雕整個身形都隱隱有些抖顫掙扎,它憤怒地嘶鳴著,突然頭朝下開始急速俯衝,然後是更加快速的滑翔。
孔晟知道自己已經踩在了鋼絲繩上,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萬丈高空,後果不堪設想。但這樣的險不冒又不行,他必須要跟這隻大雕來一次徹底的面對面的交鋒,不是它認命,就是孔晟認輸。
孔晟咬了咬牙,嘴角噙著一抹冷酷的弧度。他憤怒地更加用力拽緊了韁繩,這意味著將大雕脖頸勒得更緊,大雕呼吸困難,身形痛苦地在半空中劇烈翻滾了一下,如果不是孔晟早有思想準備,肯定會一頭栽下去。
大雕越是如此,孔晟手裡的繩索就越加收緊。一人一雕在寒風呼嘯的高空中無聲的搏鬥著,驚險萬分。如果孔晟稍稍有些心神膽顫,手或者身子發軟,他就會摔落下去,而大雕就迎來了它成功的報復和反撲。
俯衝、拔高、翻滾……大雕重複著近乎規律性的動作,做著激烈的掙扎和反抗。可無論它怎麽使勁渾身解數,它背上的孔晟都穩如泰山,兩條腿如同鐵箍一般扣在它的身上,而手裡的鐵索更是勒住它的脖頸,除非它不想要自己的大好頭顱,否則它就無法擺脫孔晟。
實事求是地講,孔晟雖然並不恐高,但人在半空中做著一次次如此驚險的動作,要說沒有一點的緊張是不現實的。而且,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胸口不斷發悶,惡心感越來越強。
孔晟知道自己頻臨承受的極限了,盡管這隻大雕似乎也到了極限,但卻還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孔晟決定鋌而走險,賭一把。
他的前身這位雖然不堪,卻天生一股常人難比的狠勁,這種不怕死關鍵時刻能豁得出去的狠勁兒,往往能在無形之中主導孔晟的行為。孔晟長出了一口氣,突然松開雙腿,大雕感覺到身上的鐵箍般的束縛放開,大喜,發出一聲暴戾的嘶鳴,但它的興奮勁還沒有完全展開,孔晟竟然就不管不顧地用雙手拽著套住它脖頸的繩索跳下了雕背!
沒錯,就是這樣不管不顧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風聲呼嘯,孔晟的身體直線下墜,但卻同時帶著大雕頭朝下往下墜落。
到了這個時候,孔晟反而感覺渾身放松,他人在半空中放聲大笑,無論大雕怎麽拚力掙扎,手裡的繩索緊握不撒手。
大雕終於怕了。
對於死亡的恐懼不是人所獨有的情緒,當它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將要與這人同歸於盡的時候,它所有的暴戾和憤怒都化為了無與倫比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