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復出(2)
李豫嗯了一聲,擺了擺手:“以本宮看來,這南霽雲忠肝義膽,非利益之輩。你且去與他接觸一二,說明本宮對他的器重欣賞之心。明確告訴他,只要他肯聽本宮調度,將來封王拜將都不在話下。”
李適躬身下去:“遵命!”
正在這時,李豫突然眼見南霽雲拔劍砍向自己的臂膀,大吃一驚,忍不住發出輕輕的驚呼聲。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白光閃過,只聽當啷一聲,南霽雲手裡的佩劍被碰撞在地,穆長風一襲白衣站在不遠處,衣袂紛飛,望著南家父子冷冷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是同僚屬下。南將軍其實不必在侯府門前如此惺惺作態,徒為我家兄弟增添惡名,要想自殘,請回府去!”
說完,穆長風飄然入府,隻撂下一句話:“烏顯烏解,緊閉府門,謝絕祭拜。”
其實穆長風對南霽雲父子此刻的惡感絲毫不亞於烏顯兄弟。只是穆長風更在乎孔晟死後的聲名清譽。孔晟人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即便南霽雲父子以死謝罪,又有何用?如果南霽雲因此自殘一臂,傳揚出去,實際上對孔晟和長安侯府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某種意義上說,穆長風考慮的也是長遠。
烏顯烏解點點頭,立即吩咐仆從家兵撤離,退入長安侯府,然後將正門緊閉,擺出了謝絕一切外人祭拜的姿態。
實際上,該來的都來了,整整一個上午,長安顯貴車水馬龍三五成群結伴來祭奠,有的是故作姿態,有的則是看著皇帝的風向不得不來,當然也有人對孔晟之死真誠傷感惋惜,如果皇帝和太子不來,他們也不敢來,既然皇帝和太子都來了,他們也自然順勢而為了。
比如說李泌和杜鴻漸兩人。兩人對孔晟之死打心眼裡感到惋惜,但兩人作為皇帝心腹重臣,若是皇帝不下赦免詔書,不親自來祭拜,兩人是萬萬不能冒這個政治風險的。
長安侯府大門緊閉,寂靜無聲伯爵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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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霽雲長歎一聲,神色慘淡。他緩緩起身,凝望著長安侯府黑色莊嚴肅穆的大門良久,這才默默行去。南勇倍覺無奈,也默默跟隨而去。
南勇心裡很明白,即便孔晟仍然健在,但南家父子與烏顯烏解這些人已經生出了難以愈合的裂痕,今後其實很難走到一起了。
在烏顯烏解等人心目中,南家父子已經成了忘恩負義貪戀榮華富貴之徒,這種印象和評價是根深蒂固的,南勇對此無可奈何,這根本難以解釋,也無法解釋清楚啊。
實際上,解釋也沒有任何用處。哪怕是後來烏顯兄弟一乾人等得知孔晟仍然健在的消息,但一碼歸一碼,他們心裡對南家父子的各種鄙夷、各種輕視,一時半會是很難去除的。
李豫端坐在鑾駕之上,眼見南家父子灰溜溜如同喪家之犬般離去,便眉梢一挑,向李適使了一個眼色。在李豫看來,此刻南霽雲父子在長安侯府受了羞辱,正是東宮出手拉攏的最佳時機。
李適心領神會,立即帶著兩三名太監隨從尾隨而去。
長安侯府在永平坊,而南家則在興平坊,中間隔著一條街巷,其實不遠。南霽雲父子在即將抵達自家府上的交叉路口,被人喚住,回頭一看,見來者紫袍錦帶玉冠,風度翩翩,騎乘著一匹雄壯的大宛良馬,不由一驚,南霽雲認得出這是東宮太子李豫長子李適。
雖然南家父子與東宮並無來往,但李適畢竟是郡王之爵,太子之子,當今皇帝的長孫,身份高貴。
南霽雲不敢怠慢,立即率南勇躬身下去,高呼道:“南霽雲見過奉節郡王殿下!不知殿下召喚末將,有何事?”
李適微微一笑,明知故問道:“不知南將軍這是從何處來?”
南霽雲臉色一暗,勉強笑道:“回殿下的話,末將本想去長安侯府拜祭一下孔大將軍,然而……”
“然而如何?”李適追問道,面孔似笑非笑。
南霽雲略一沉吟,摸不清李適的來意,便搪塞了過去:“呵呵,末將已經拜祭過大將軍,這就要回府去,不知殿下這是何往?”
李適見南霽雲掩飾得極好,心裡暗暗冷笑,嘴上卻溫和道:“本王專程來見南將軍,有一事相告。此處說話不便,不知南將軍可否請本王到你的將軍府上去喝杯酒?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站在南霽雲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南勇眉頭一簇,心道李適來到底是要幹什麽?我們南家跟東宮從來沒有往來,這李豫父子跟大將軍素來不合,他們如今找上父親,意欲何為?
南霽雲也有些錯愕,李豫的兒子突然來找上自己,還要借故去自家喝酒,想要跟他坐下來好好聊聊,這明顯是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了。
南霽雲本想婉言謝絕,但轉念又一想,孔晟依然故去,南家在朝中一無根基、二無靠山,若是得罪了東宮,恐怕日後很難在朝中混得下去。想到這裡,南霽雲就不顧兒子南勇的各種眼神暗示阻止,躬身讓客:“請,殿下請!”
進了南家,進客廳待茶。
南霽雲一直在揣摩著李適的來意,耐心等著李適主動開口。果然,李適拿捏了一會,這才徑自直截了當地道:“南將軍,父王讓我來轉達他對南將軍父子的欣賞和器重。如今禁軍以南將軍父子為首,若是南將軍肯與東宮交好,將來父王自不會虧待了南將軍。”
李適的話很直接。其實到了李適父子這種身份和層次,尤其是面對南霽雲這種沒有根基的中層武將,他也懶得去拐彎抹角。
李適說完,目光炯炯地緊盯著南霽雲華夏神話:道士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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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霽雲心頭一緊,他萬萬沒有料到李適竟然是來拉攏自己投靠向東宮的。
見南霽雲低頭沉吟不語,李適突然淡淡道:“南將軍,請恕我直言不諱了,你們父子在朝中無根基無依靠,如今孔晟已死,若是你們不盡早下決斷,恐怕不要說富貴前程,就是你如今的職位,有未必能保得住。”
李適說的也是實情。
禁軍主將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孔晟已死,朝中瞄準這個職位的武將不知凡幾。皇帝雖然對南霽雲有幾分欣賞,但也扛不住群臣的壓力。
所以,假以時日,南霽雲肯定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但若是有東宮的支持就不一樣了,至少有李豫站在背後,很少有人再會冒著得罪李豫的巨大風險去奪南霽雲父子的權。
所以,在李適看來,其實南霽雲父子根本沒得選擇。
南霽雲臉色一變,不過也知道李適說的並不誇張。但南霽雲天生厭惡拉幫結派搞團團夥夥,他自問是皇帝的臣下,那就隻效忠於皇帝一人。況且,他昔日為孔晟屬下,一向與東宮不合,如今孔晟剛死,他就投靠向李豫的門下,這顯然與南霽雲的價值觀和道德底線相悖。
況且,南霽雲本身也不是那種趨炎附勢之人。
南霽雲斟酌著自己的言辭道:“殿下,末將隻知忠誠於陛下,只要為將一日,就恪盡職守,絕不敢有任何逾矩違規之處。殿下厚愛,實在是讓末將不敢承受。”
李適臉色一變,南霽雲這種話出口,那就是等於拒絕自己和東宮的招攬了。
但李適年紀雖輕,但城府深沉,他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任何不滿情緒來,只是淡淡笑著:“陛下乃是本宮的皇祖父,將來,陛下百年之後,吾父登基稱帝,所以,你效忠於陛下好效忠於東宮,其實沒有本質的區別。”
李適那意思就是說,反正江山都是我們皇帝家的,你效忠於太子,也就是相當於效忠於皇帝和皇室。
這也算是李適給南霽雲的一個台階下。
當然,這也有點偷換概念的味道。
南霽雲面露苦澀之笑,恭謹道:“還請殿下見諒,末將此刻心情煩亂,一時難以決斷,可容末將思量幾日?”
南霽雲不願意攀附東宮,又不想跟李適直接撕破臉皮,所以就想拖一拖。
但李適也不是等閑之輩,哪裡還能看不出、聽不透南霽雲的拖延之策。見自己作為東宮長子親自來招攬南霽雲一個草根將領,南霽雲卻一點面子也不給,如此不識時務,李適心裡的不爽可想而知。
一念及此,李適就懶得再跟南霽雲虛與委蛇,直接撂起了狠話:“南將軍,不是我說,孔晟已死,以你們南家如今在朝中的現狀,若不依附東宮,結果可想而知。我言盡於此,若你仍然不識時務,那麽,將來落魄潦倒之時,就悔之晚矣。”
南霽雲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有些複雜,卻沒有接李適的話茬。李適話裡話外的威脅之意溢於言表,其實就是李適不說這種話,南霽雲也能猜出如今自己得罪東宮的代價。
只是南霽雲是一個外柔內剛之人,越是威脅,他就越加綿中帶剛,不吃這一套。當然,主要因素還是他不肯攀附權貴。
想到這裡,南霽雲輕輕道:“不瞞殿下說,末將本為睢陽麾下軍中一小卒,能有今日已經算是祖上冒了青煙。末將父子從來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現在未曾富貴,將來談什麽落破潦倒?抱歉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