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滿城盡帶黃金甲(7)

紀國不顧一切鬧將起來，強烈要求見太子李豫。ww.しws520.om監控紀國府邸的東宮衛率無可奈何，畢竟紀國的身份不同，太子殿下的妹妹，隻好去東宮通報李豫。

但李豫見了她一面，又將她帶進宮去見了皇帝一面。而從大明宮內回到府邸的紀國，神色慘淡失魂落魄，抱住楊雪若痛哭不止。

楊雪若知道大事不妙，其實有些事不用問也就知道結果了。兩女抱頭痛哭，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

沒有人知道，最讓紀國傷心的是，誆騙孔晟進京予以誅殺竟然不是李豫的主意，而是皇帝的決斷。皇帝冷酷無情當著她的面說即將下詔定孔晟之罪，爾後要取消她與孔晟的婚事，紀國當時痛哭流涕昏倒在皇帝駕前，最後神志不清地被李豫帶出宮來。

寧國在一旁神色也是花容失色。這兩日她沒有離開紀國府上，一直陪著紀國和楊雪若。紀國這次冒險進宮，她本來還懷著一線希望，若這不是父皇所為，只是太子李豫一意孤行，那麽，這事未必就沒有轉機。但現在看來，這竟然是父皇的決斷，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難道這是注定無法逃脫的宿命嗎?

紀國哭得歇斯底裡，幾次暈厥過去，又醒過來。

她窩在榻上，用失神的目光望著寧國哽咽顫聲道:“寧國姐姐，孔郎自打出仕之後，為朝廷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河南平叛，前前後後數百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剿滅叛軍數萬，先後兩次光複東都洛陽，這一次更是莫州大捷，親自斬殺史朝義，進獻逆賊首級於朝廷……如此蓋世功勳，父皇非但不予封賞，還要誅殺功臣，這讓人怎麽接受的了?”

“父皇為何要這般無情無義?”

寧國輕歎一聲:“紀國，皇室何來的情誼?身為皇室中人，我等眼中只有祖宗基業，哪裡還有個人私意?孔晟已經位極人臣，封無可封，太子哥哥為了登基稱帝，必須要鏟除阻擋他稱帝的障礙，而孔晟就是他眼中釘肉中刺，孔晟不除，他是萬萬不會安心的……”

寧國突然說著說著就淚如雨下:“紀國，孔晟是百年不遇之奇才，在本宮心裡也是……可造化弄人，我們不該出生在皇家，而孔晟也不該出仕為官，若是早些時候，歸隱山林，或許還能全身而退，至於現在……”

楊雪若在一旁陪著兩女抹眼淚，她眼中卻是掠過一絲複雜的哀色。她早就看出來了，這位高貴的寧國公主對孔晟也是一腔情懷，只是她不像紀國那麽大膽奔放，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而不顧一切，公開表達情感罷了。

紀國突然憤怒起來:“既然父皇無情無義，那麽，我們又何必……雪若妹妹，讓我們糾集府中侍衛，衝進驛館去救了孔郎，然後我等返回洛陽，讓孔郎舉兵殺進長安來……”

寧國嚇了一大跳，她一把抓住咆哮的紀國安撫道:“紀國，你莫要衝動！這長安城中虎狼遍地，李光弼大軍鎮守，滿城全是東宮衛率，你這府中侍衛不過數十人，況且其中多數還是東宮的暗哨，你要闖進驛館去救人，豈不是癡人說夢?”

這個時候，廳口處突然傳來一個清朗的笑聲:“公主殿下，還記得穆某否?”

白衣穆長風飄然而入，他說話面對的是寧國公主。昔日寧國公主被孔晟護衛回紇和親，前往靈武，這一路上，穆長風隨身在側護衛，寧國公主自然熟悉得緊。

見是穆長風，知道他是孔晟的結義兄長，寧國雖然吃驚卻還是草草抹了一把眼淚，勉強笑著起身向穆長風點頭道:“原來是穆大俠，

不知穆大俠……怎麽會在紀國府上?”紀國和楊雪若對穆長風就更加熟悉了。紀國見到穆長風，突然激動起來，她從床榻上要掙扎著起身，急急道:“穆大哥，孔郎如今何在，他可曾平安無事?”

穆長風笑了笑，躬身下去:“請公主放心，王爺平安無恙。這一次，穆某此來，就是奉我家兄弟之命，來護衛公主和楊家小姐離開長安返回洛陽去的，還請公主速速準備，我們馬上起行！”

“至於王爺那邊，還請公主放心，他自有主張，一切平安無事！”

孔晟雖然孤身前來長安，貌似在長安毫無人手和根基。但實際上，他在長安的長安侯府現在就是孔氏商號的大本營所在，而孔氏商號勢力之雄厚，幾乎暗中把持著整個長安的坊市商業市場，通過孔氏商號的渠道，神不知鬼不覺將紀國幾個人營救出去根本不成問題。

……

寧國在一旁看著紀國和楊雪若歡天喜地地收拾行李，偽裝成男性仆從打扮，目光複雜到了極點。她嘴角張了張，幾次都欲言又止。

紀國其實一直在暗暗觀察寧國的神色變化，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拉起寧國的手來輕輕道:“寧國姐姐，你對孔郎的心思，妹妹心裡明白。這一次，既然孔郎抵京是有備而來，那麽，顯然會有驚無險，我們倒也不必擔心他了。但是，從今往後，我們……我們可能就……”

“如果姐姐肯放棄大唐公主的爵位和身份，可以陪妹妹一起到洛陽去。孔郎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他一定會讓姐姐得償所願的。只是姐姐你要想清楚，我們今日離開長安，將來與長安勢成水火，前程難料，吉凶未卜，走上了這條道，就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說完，紀國松開寧國的手，靜靜望著她。

寧國淚流滿面，她忍不住撲入紀國的懷抱泣不成聲:“妹妹，我想跟你們一起走，在這長安城中，我形單影隻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楊雪若在一旁看著，心裡微微有些感慨。如此看起來，自己身邊又多了一位身份高貴的姐妹了。大唐公主中，皇帝的兩位親女，竟然一起心歸同一人，這要是傳揚出去，恐怕會驚掉一地眼球。

這個時候，楊雪若突然擔心起自己遠在江南的父母家人來。孔晟如此安排，顯然是做好了與李唐朝廷對抗的準備，以孔晟的手段，將來君臨天下也未嘗不是沒有可能，但如此一來，自己去了洛陽，父親楊奇必然會受牽連，後果堪憂啊。

似乎是看出了楊雪若的隱憂，穆長風在一旁輕輕道:“楊小姐不必擔心，江南那邊，我家兄弟早有安排。你且放心，洛陽擁重兵十萬，只要我家兄弟一聲令下，天下英豪自當全力來投，席卷天下指日可待！穆某估摸著，不用多久，公主和小姐就能和我家兄弟相聚在這長安城中了！”

楊雪若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傍晚。趙王府。

李系坐在自己的書房中聽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身處東宮衛率嚴密監控之下的紀國公主兩女，竟然就在衛率的眼皮底下神秘失蹤，同時失蹤的竟然還有寧國公主。

李豫大為震怒，雖然沒有公開此事，卻命令李光弼率軍滿城搜捕，緊閉四門，就是翻地三尺也要找出紀國等女的蹤跡來。然而，李光弼和東宮衛率的人折騰了整整一夜也沒有半點收獲，紀國仿佛就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長安城。

李豫臉色陰沉，在東宮發泄了大半個時辰都控制不住憤怒的情緒。這直接導致他親自下令，將孔晟所在的驛館防守增加十倍，讓李光弼親自率精兵強將坐鎮驛館對面的客棧，同時長安城執行戒嚴，封鎖其他三門，只有明德門允許商賈百姓進出，嚴加盤查。

李系站在自己王府的院中，神色有些茫然， 經過了這麽久，他與孔晟離心離德，原本那點交情早就煙消雲散了。而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早已失去了爭王爭霸的雄心壯志，他為了消除李豫的猜忌，甚至還專門去東宮幾趟，表示自己已經徹底放棄皇位爭奪，從此後不問政事，一心閉門居家當一個閑散親王，以圖終老。

但李系終歸還是心存隱憂，不知道李豫是不是真的會放過他，自家這位長兄心狠手辣，他可是比誰都清楚。

而最近，李豫雖然還沒有登基稱帝，但假以皇帝名義接連發布詔命，對朝廷和宗室權力進行了大刀闊斧的重新洗牌，這讓李系感到了一絲不安。

老皇帝時期被廢黜為庶人的王皇后、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等均恢復了封號，因擅兵被廢為庶人的永王璘等也予以平反昭雪。但與之相對應的是，皇帝的這些親子親女，李豫卻表現出極其猙獰的面孔來，分化、各個擊破和既得利益錄奪的跡象非常明顯了。

前朝的宗室可以爭取過來作為支持李豫登基的助力，而皇帝的親子親女們則反過來可以變成與李豫爭奪皇權的重要隱患，盡管李豫並不怎麽看得起自己這些弟弟妹妹們，但防患於未然幾乎是一種本能。

昨日，定王李侗被取消了遙領劍南節度使的虛銜。這雖然是一個虛銜，皇子遙領某某道節度使本來就是名義上的，象征榮耀和地位，但有總比沒有強，李豫在此方面大做文章，顯然是某種前奏啊。

但定王李侗雖然是張皇后嫡子，卻也無可奈何。連皇帝都受李豫的控制，何況是皇后呢。張皇后現在對李豫是半點都不敢反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