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殿下,且聽說一言!”孔晟揮了揮手:“保住糧隊與王家堡,並非不能兩全其美。-樂-文-小-說-www-lwxs520-”
李萱柳眉一挑揮了揮手,止住了眾人頃刻間就要展開的單邊倒的屠殺:“有話快講!”
“當今之計,郡主不如派十余人衝出城堡去,趁賊兵不備,且戰且退,在黃崗方向攔住李彪的商隊,然後或讓商隊繞行或原地待命都可。只要避過三五日,這支賊兵必不戰而退!”孔晟微微上前一步:“孔某四人不才,願為郡主充當馬前卒!若是孔某死於叛軍之中,那是孔某命當如此。可若是孔某僥幸逃得一命,即能顯現郡主的寬宏大量,又為李彪通風報信,如何?”
孔晟說完,目光炯炯緊盯住李萱。
別看城外叛軍數百人,可若是孔晟四人快馬奔馳衝擊,趁其不備,還真有可能逃出生天。
李萱呸了一聲:“你這小賊,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盤!本郡主根本信不過你,絕對不會放虎歸山,若是你為了活命投賊叛國,暴露本堡的情形,本堡危矣!”
李萱本來就懷疑孔晟有投賊叛國的嫌疑,怎麽可能相信他,讓他四人衝出城去為李彪商隊通風報信。在李萱眼裡,這小賊若當真出了城堡,說不準會就地投降城堡外這支叛軍,引領叛軍反攻城堡,到了那個時候,就真的危險了。
李萱清嘯一聲:“弓箭手,準備!兒郎們,上前去滅了這小賊!”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殺機騰騰,暴雨欲來。
孔晟突然仰首狂笑起來:“鳳陽郡主。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身為大唐宗室,竟敢無視大唐律法,私蓄軍隊在前。誅殺朝廷命官在後,無法無天。形同謀逆!”
孔晟的這聲爆喝聲音非常高亢,在場無論是軍漢還是王家堡的家仆私兵,都聽得一清二楚,渾身震動。
李萱臉色驟變。
且聽孔晟身後的烏顯傲然站出來,大喝道:“爾等還不退下?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麽人?你們又可知,老子是什麽人?”
烏顯此刻心裡那個舒爽啊,就好像是三伏天吃了一根冰棍。爽到骨頭裡了。在他看來,早就該暴露朝廷命官的身份了,因為這是保命的唯一手段。別看李萱是宗室郡主,但孔晟可是皇帝的天子門生、朝廷昭命冊封的八品縣令,
不教而誅、不經朝廷裁判而問罪,不要說李萱一個郡主,就是虢王李巨,也做不到。
烏顯嘿嘿狂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老子兄弟是皇帝陛下禁軍親衛,這位孔公子,乃是陛下欽點天子門生、朝廷昭命冊封的河南道睢陽宋城縣令!老子奉欽差特使李輔國之命。護送孔縣令河南赴任,鳳陽郡主,你無端要謀害還未到任的朝廷命官。究竟是何居心?!”
烏顯旋即從背上的行囊裡取出孔晟的昭命文書和皇帝聖旨,看得眾人臉色蒼白,不等李萱下令,手裡的兵器就棄之一地,慌亂畏懼地退了下去。
李萱是宗室郡主,焉能不認識聖旨和昭命文書的真假。這個時候,她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她怎麽都想不到,孔晟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天子門生、朝廷命官——難怪他堅持要去河南。原來是遠行赴任!
李萱心潮起伏,汗顏無地。俏臉漲紅,心中的殺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對孔晟下手。主要是因為孔晟不為己用,擔心他從賊叛逆助長叛軍勢力,如今孔晟既然是朝廷命官,又要去戰亂紛飛的河南道任職為官,無論如何,她都失去了誅殺孔晟的理由。
何況,她雖然是宗室郡主,卻沒有權力輕易誅殺朝廷命官。若是傳揚出去,肯定會株連到虢王李巨。若是被圖謀不軌者扣上一頂形同謀反的大帽子,那就慘了。
孔晟輕歎一聲,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是不願意提前暴露身份。因為一旦走露消息,未來的赴任路上肯定凶險重重。況且,宋城縣令畢竟在虢王節製下,若是李萱以種種理由將自己逼往彭城,今後就很難脫身了。
可當下如果再不公開身份,就真的小命不保。
而連番以來,孔晟之所以在與李萱的博弈爭鬥中始終不肯屈服低頭,主要還是因為擁有最後的底牌。如今,底牌不得不掀開,在烏顯烏解兩人看來是揚眉吐氣的事兒,可在孔晟心裡卻是無語鬱悶。
穆長風如釋重負,放在劍柄上的手悄然撤開。他扭頭望向孔晟,眸光中的敬服越加濃重。
李萱直勾勾地盯著孔晟,隻待將孔晟看得多少有些毛骨悚然時,才臉色青紅不定地冷斥道:“孔晟,你既然是朝廷命官,那就該知遵守朝廷規製律法。前番,你對本郡主有諸多冒犯、大不敬,你可知罪?來人,速速將他拿下拘押在院中,待本郡主向朝廷參他一本!”
孔晟目光一凝,心裡啼笑皆非,知道這小娘皮還是惱羞成怒了。她雖然不能輕易再動殺機,但給孔晟扣上一頂大不敬的帽子,暫時扣押,還是能辦到的。
一念及此,孔晟陡然大聲道:“郡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郡主說孔某冒犯大不敬,可有證據?物證人證何在?”
孔晟竟然跟自己要人證物證?!李萱羞惱萬分,心道你襲本郡主的胸、捆縛調戲本郡主、又搶奪本郡主的禦賜玉牌,這些累累罪行,還要什麽證據?但李萱卻知道,這些固然是事實,可自己卻真的拿不出證據來,就算是鬧到皇帝跟前,自己似乎也站不住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拿下!”李萱暴怒起來。這畢竟是她的地盤,又是她的下屬,見她暴怒,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這些扈從軍漢隻得遵命將孔晟四人“驅逐”向院內,緊閉院門,就權當禁閉扣押了。
李萱在廳中來回踱步,心煩意亂、憂慮不安。城堡外的叛軍雖然暫時沒有再進攻,但已經派出小股散兵去劫掠附近鄉村了,看樣子三五天之內根本不想退走,非要啃下王家堡這塊硬骨頭不可。
也難怪,王家堡城防高大,這讓叛軍意識到,裡面居住的是本土的大戶人家,既然是大戶,金銀財帛還能少了?女人、糧食應有盡有,只要攻下這座城堡,這一趟出來打秋風就賺大發了。
如此一來,李彪護衛的運糧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極有可能要被叛軍發現。一旦這支叛軍發現是糧草,那肯定會義無反顧地放棄進攻王家堡而轉而瘋狂撲向商隊,到那時,單憑李彪那一百多人面對五六百人的叛亂正規軍,肯定支持不了多久。
怎麽辦?
李萱突然想起了孔晟的建議。派一支隊伍快馬衝出去通風報信,是一個辦法,叛軍不會對十幾個人的隊伍窮追不舍,只要能衝出包圍圈,南下黃崗攔住李彪的糧隊,就完成了任務。
但也有相當大的可能是寡不敵眾,被叛軍就地拿下,白白送人性命。若是這樣,顯然又會打草驚蛇,引起叛軍的懷疑。
還有孔晟這四人如何處理。殺當然是殺不得了,但就這麽放了,李萱又心有不甘、難出心頭這口惡氣。記起孔晟過往種種的放肆冒犯,尤其是面對她的招攬那清高婉拒的樣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在孔晟看來是隱秘行藏,可在李萱心裡就變成了各種戲耍調戲褻瀆——好吧,你既然是朝廷命官,在本郡主面前卻百般遮掩,何曾拿本郡主當回事兒?一個小小的八品縣官,還沒上任,就不把大唐宗室放在眼裡,真是翻了天了!將本郡主玩弄於股掌之中,臨危之際,才公開朝廷昭命來作為免死金牌,還真以為本郡主是好耍弄的嗎?!
“李虎李豹!”李萱抬頭望向廳外,冷冷道。
李虎李豹並肩出現在廳口:“郡主!”
“那小賊在作甚?”李萱輕輕喝問。
“回郡主,孔……孔縣令正在院中跟那兩名宮衛學習射箭!”李虎抱拳回答,眼眸中卻掠過一絲驚色。
因為方才他就在現場,孔晟親自開口向守衛討要各種份量的角弓。因為孔晟是朝廷命官,明知自家郡主消了氣就不會再難為孔晟一行,所以李萱的這些扈從軍漢對孔晟的態度大變。
根據孔晟的要求,李虎命人取來了三石弓、六石弓,至於十石弓,堡中根本沒有。就算是六石弓,也多半是作為戰備的擺設,很少有人使用的。
眼見孔晟輕描淡寫地就拉滿了三石弓,然後奮力將三石弓弓體活活拉斷,李虎心生敬畏。他自問平常用的也是三石弓,但要想將弓拉斷,那種強悍的爆發力,根本無法想象。可接下來見到的一幕,絕對讓李虎終生難忘。
孔晟將手裡扯斷的三石弓拋在地上,抓起六石弓來,想都不想,也不需要蓄勢用力,就旋即拉了一個滿弓。六石弓起碼需要七百斤的氣力,孔晟一介弱不禁風的士子少年郎,能開得六石弓,已經算是駭人聽聞了。但這六石弓竟然也難逃厄運,雖然沒有被拉斷,卻被拉了變形。
李虎目瞪口呆看著孔晟活生生將精工製作的六石弓用蠻力拉得扭曲變形,心頭的震撼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可盡管如此,孔晟還笑了笑問道:“李虎兄,真的沒有十石弓嗎?”
李虎聞言幾乎當場昏迷過去:這少年還是人嗎?看他那細胳膊細腿的,哪裡來的這般驚人的神力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