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賜婚?(3)
李豫聞聽孔晟婚配紀國公主的消息,也吃了一驚。他皺了皺眉頭,心道也不知道是誰給宮裡的那位出了這種主意,孔晟變成皇帝的女婿,這……這可能意味著孔晟日後在朝堂之上的地位、權勢更加穩固。
但也可能意味著孔晟變成皇帝女婿之後,走向另外的一個極端,那就是權勢逐漸被皇帝收回——因為當朝駙馬掌握權柄者,古往今來實在是不多見。
但李豫卻實在是無法捉摸皇帝的真實心思。
李豫心念電閃,嘴上卻淡淡道:“父皇為了籠絡孔晟,真是用心良苦啊,竟然不惜讓紀國下嫁。”
李適笑了笑:“父王,兒子倒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李豫哦了一聲:“何以這麽說?”
“紀國皇姑下嫁孔晟,這意味著孔晟也成為皇室一員。駙馬都尉看上去風光榮耀,其實有諸多限制,我想,孔晟此人不拘禮法不按常理出牌,行事狂悖,有紀國皇姑約束著他,有祖宗家法管制著他,至少將來不會給我們添太多亂子。”李適輕輕道。
李豫撇了撇嘴,卻沒有反駁兒子的話。
在李豫看來,像孔晟這種性格強悍的人,怎麽可能被紀國一個女子給牽絆住?可以預料,即便是他娶了公主,也不會像普通駙馬一樣變成公主的附庸。如果孔晟連一個公主都降服不了,還有什麽資格當李豫的對手?
李豫沉吟了片刻,擺了擺手:“罷了,我兒,你代為父去紀國府上走一趟,送些禮物,就說本宮恭喜她與長安候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日後他們成婚之時,本宮再送一份厚禮。去吧。”
李適笑笑:“兒子明白,我這就去,一定將父王的盛情厚意轉達到。”
李適知道李豫的意思,給紀國送禮賀喜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正的用意是試探紀國的反應,從而揣摩皇帝為什麽突然賜婚。
說來說去,李豫還是認為皇帝賜婚背後必有深意。
孔晟剛剛起床洗漱完畢,已經日上三竿。
烏顯突然來報:“大將軍,內宮大總管朱輝光過府宣旨!”
“朱輝光來了?”孔晟哦了一聲,他也沒有太在意,還以為皇帝召他無非還是為了宣政殿善後處理的事宜。他很快穿戴整齊,在花廳見到了等候多時的新任內侍省太監頭子朱輝光。
朱輝光滿臉笑容,見孔晟進廳,立即抱拳拱手道:“恭喜大將軍,賀喜大將軍!”
孔晟皺了皺眉,愕然道:“朱省監,這話從何說起,孔某喜從何來?”
朱輝光清了清嗓子,朗聲一笑,“陛下有旨,長安候、神策大將軍、神龍衛大都督孔晟接旨!”
孔晟心頭猛地一跳,拜了下去:“臣孔晟,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紀國公主,朕之六女也,身份貴重。自幼聰慧靈敏,旦夕承歡朕躬膝下,朕疼愛甚矣。今公主適婚嫁之時,朕早有意在諸臣工中擇佳婿與愛女成婚。今孔卿文武雙全、品格端方、儀表堂堂、且未有家室,與公主婚配堪稱天設地造,朕心甚悅。為成佳人之美,茲將紀國公主下降長安候、神策大將軍、神龍衛大都督孔晟,一切禮儀由禮部尚書與欽天監正商議後待辦。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朱輝光一口氣將皇帝親自書寫的詔書宣布完畢,也沒注意到孔晟有些震驚難看的臉色,徑自大笑道:“陛下如此恩寵大將軍,不惜以公主下嫁,這還不是萬千之喜?自此後大將軍尊崇權勢更上層樓,朝中再無人能及,雜家在這裡恭喜了!”
孔晟恨不得一口唾沫呸到朱輝光的臉上。
他心道,娶公主?這不是扯淡嗎?不要說自己與楊雪若有情有盟約有承諾在先,而且還有蘇嫿和聶初塵這兩個紅顏知己,孔晟也斷然不能放棄,可一旦娶了公主,就勢必只能對楊雪若三女背信棄義了。這一點,孔晟自問做不到。
更重要的是,孔晟對紀國公主並無情愫。好感是好感,關系不錯歸關系不錯,這與談婚論嫁完全是兩碼事。要讓孔晟跟一個毫無感覺的女子在一起生活,哪怕她是高貴的公主,他又怎麽能願意?
還有關鍵的一點:皇帝賜婚,絕對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簡單,皇帝想些什麽,孔晟比誰都清楚。皇帝試圖掌控他的命運,這是孔晟最反感和堅決抵製的。孔晟不願意讓別人掌控自己的命運,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命運自己做主,這是孔晟在這個時代之初就發下的誓願。
而娶了紀國公主,孔晟就基本上變成了皇帝手裡的棋子。
這已經觸及到了孔晟的底線。孔晟之所以與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有所不同,就在於他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失去了這個底線,他這個穿越者跟普通的唐人還有什麽差別?
孔晟心念電閃,略一沉吟,就抬起頭來望著朱輝光神色堅定毅然道:“朱省監,請恕孔晟萬萬不能從命!”
孔晟這句話讓朱輝光聽得一怔,旋即臉色驟變。
抗命不從,違抗皇帝的賜婚聖旨,這可是要殺頭的罪名。皇帝一番好意賜婚,臣下不識抬舉,不肯應允,這無疑是對皇帝權威和對皇室顏面的褻瀆侵犯,皇帝絕對不會允許這種行為存在!
朱輝光皺著眉頭圍著孔晟轉了一圈,壓低聲音道:“大將軍,千萬開口慎重啊!違抗聖旨,可是死罪!陛下一番好意,雜家聽聞紀國公主又對大將軍頗有情愫,公主花容月貌,品德端正,還請大將軍三思後行,先接下聖旨再說吧!至於大將軍方才之言,權當雜家沒有聽見!”
孔晟緩緩搖頭:“不。請朱省監回報陛下,就說孔晟早與江南之女楊雪若立下婚姻盟約,此生絕不可能背棄,婚配公主,恕難從命!”
孔晟神色堅定不移,從容鎮定。
朱輝光歎息一聲,無奈地搓了搓手:“大將軍,既然你抗旨不從,雜家好言相勸,你都當成耳旁風,既然如此,雜家也只能回宮據實向陛下稟報了,還請大將軍不要怪罪雜家。”
孔晟微微一笑:“請實話實說,有勞朱省監了。”
朱輝光歎息著離開了長安侯府。在朱輝光看來,孔晟這純粹就是自己找死。皇帝一番盛情好意,作為臣下卻抗命不從,皇帝盛怒之下,定然將孔晟斬首示眾。這是皇帝維護聖旨權威的必然做法。
朱輝光走後,孔晟的神色陰沉下來。他在廳中來回踱步,神色越來越堅決。皇帝想要幹什麽,他一清二楚,但絕對不能如皇帝的意。這一次,他決不能讓步,一旦讓步,就失去了底線,變成任由皇帝操控的玩偶和維護統治的工具。
一念及此,孔晟立即返回書房,將他藏在書房中的所有關乎火炮和火器鑄造的信息、圖紙乃至設計思路的記錄冊頁,全部付之一炬。這些都是思路性的東西,統統都在他的腦中儲存著,隨時可以再整理出來。
而與此同時,烏顯烏解飛馳出長安城,奔向長安城外的莊園,也就是孔晟設立在城外的火器製造司。根據孔晟的嚴命,所有已經鑄造完成的火炮和火槍統統封存,沒有來得及組裝起來的配件拆開封存,全部藏入一個月前完工的終南山谷某處的秘密洞穴中。
烏顯烏解是孔晟的絕對心腹,跟隨他時間最長,忠誠度和可信度沒有問題。
所有工匠雜役,當即被烏顯烏解就地解散,給了工匠們充足的報酬,讓其各奔東西。
烏顯烏解其實不明白孔晟好端端地突然要這麽做,但對於孔晟的命令他們習慣了無條件加以貫徹落實,他們的動作很快,沒用多久,原本緊鑼密鼓加緊趕工熱火朝天的火器鑄造作坊停工化整為零,煙消雲散,解散大吉。
至於那百余被孔晟教授了火炮發射和組裝技能的準炮兵,立即分散歸入神策軍中原先的編制之內。
一切, 悄無聲息無痕無跡。
如果孔晟沒有猜錯,皇帝的真正目的就是孔晟的火炮鑄造術。如果孔晟肯婚配紀國公主,那麽,皇帝自然希望靠女兒的溫柔鄉來麻醉孔晟的心智,通過和風細雨的手段將這一秘術套取出來,或者說讓孔晟主動交出來。
而倘若孔晟不肯從命,那麽,就以抗旨罪名順勢將孔晟拿下,然後硬來,將孔晟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火器鑄造作坊據為己有。
孔晟其實並不是非要將火炮鑄造技術化為一己之私。在他的規劃中,將來總有一天,他會將這一技術公之於眾,推動大唐國力向前發展,但現在還不到時機。如果現在公開,就只能被皇帝和皇室掌握,變成李唐皇族賴以維護統治的私器。
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看來,李唐皇族就代表著朝廷、皇帝就代表著國家,但在孔晟心裡,這遠遠不是一個概念。
皇族可以變、改朝換代不過是尋常事,但不論誰當皇帝,國家都還是那個國家,孔晟在沒有把握火炮鑄造術會真正變成國家重器的前提下,他絕對不會交出火炮鑄造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