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脫身(1)
孔晟生生破開岩壁,脫身而出。
岩壁之外,竟然是終南山一座莫名的山谷。孔晟回頭望著自己破開的可供一人出入的,神色複雜。
沉吟良久,他知道事關重大,岩壁之後的秘密若是被曝光,遠不是壽王李瑁曾經一度謀劃篡位要引來殺身之禍那麽簡單,甚至足以顛覆這個時代,產生無法估量的負面影響。
李瑁的造反證據無足輕重,但密室中的外星文明卻絕對不能泄露。
沒有任何猶豫,孔晟揮動光劍,將岩壁削落一層,然後動手用石塊將封存堵塞起來,然後將之偽裝隱藏起來。日後,孔晟還要想辦法將這座山谷佔為己有,然後將此地列為禁地。
忙完這一切,孔晟抬頭望著沉沉的夜幕和夜幕上浩瀚的星空,心念百轉,感慨萬千。
這一日(或者是幾日,孔晟並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的遭遇,已經不能僅僅用離奇或者神奇二字來形容了。
孔晟心裡很清楚,盡管自己平安脫身,但身為負罪之人,自己應該如何出去並公開露面,還是一個問題。要知道,他現在還是欽犯,皇帝的處斬聖旨還高懸在頭頂,只要他一出去被人發現,那就還是要被繩之以法。
孔晟思量著,慢慢出了這座山谷。山谷一路通往終南山北麓腳下,幽靜冷僻,山間連條像樣的路徑都沒有,看樣子平時人跡罕至。夜深人靜山風呼嘯而過,山林中時而泛起野獸奔走的聲音或者夜鳥淒楻的鳴叫,格外滲人。
山路崎嶇難行,加上夜深之時尋路不易,孔晟想了想,索性在山坡背風處找了一個容身之處,背靠著一棵粗大的野槐樹,抬頭凝望著浩瀚的星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孔晟梳理著自己的思緒,漸漸就拿定了主意。隱姓埋名不是他的個性,更與他人生的規劃不符,否則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從此海闊天空逍遙自在。以他的本事,隱在民間或者山野之中,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不成問題。
但孔晟還是想回到長安城去。他的舞台在那,他的人生還在那,那裡有他煞費苦心經營的一切。
但卻不能這麽回。
沉吟良久,孔晟終於拿定了主意。
而不多時,
他就背靠大樹沉沉昏睡了過去。畢竟這番遭遇下來,他的心神和體力精力都消耗很大。
當黎明清脆的鳥鳴聲在他耳邊響起回蕩,孔晟緩緩睜開眼睛,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環顧四周,空曠的山坡上林木隨風起伏,四處無人寂靜無聲,他往向眺望而去,只見山麓邊緣有一個村莊,村莊裡炊煙嫋嫋升騰著,看來正是村人的早餐時間。
成片成片的農田有些安然無恙,而有些明顯經過了地震的蹂躪,有些慘不忍睹了。而順著山麓下去,不少地方還殘存著地震過後的災難遺跡——樹木連根拔起,山路開裂,山崖崩塌山石滾落下來,將一些農田淹沒。
孔晟悄然前行,趁著無人的當口,出了山麓,繞行東側,不多時就拐上了通往長安城的官道。
一個時辰後,長安城遙遙在望,一如過去的巍峨壯麗莊嚴肅穆。孔晟在開遠門附近停下了腳步,他遠遠隱在路邊,觀察著城門口的動靜。
其實城門依舊是禁軍值守,與往常一樣沒有太大的異樣。只不過,戶部和工部組織的救災隊伍以及救災物資車隊,偶爾會分別從不同的城門行出,而在金光門南側的空場上,聚集著不少受災的百姓農人,正在接受朝廷的賑濟。
孔晟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因為他穿著大理寺的囚服,在走出山麓路過村寨的時候,順手牽羊從一戶人家晾曬的衣服中取了一件粗布長衫套在身上,加上他一臉的灰塵,看上去有些狼狽,哪裡還有長安候和神策大將軍往日的威風凜凜?
孔晟稍加遲疑,還是定了定神,大搖大擺地朝城門口行去。因為地震過後,災民進城者甚眾,守城的士卒也沒有太在意,將孔晟當成了普通的百姓,任由他大搖大擺地進了城,找準方向,直奔西市。
孔晟沒有去自己的長安侯府。他估計侯府已經被皇帝查封,他也沒有去其他相熟之人的府邸,而是去了南霽雲的府上。作為禁軍副帥,南霽雲自然在城內擁有自己的將軍府。雖然規模規製不能與孔晟的長安候府相提並論,但也算是城裡的新貴之家了。
與此同時,紀國公主府上卻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紀國和寧國公主從城外校場的廢墟上祭拜孔晟回來,出人意料地在自己府上搭設了孔晟的靈堂、擺設其排位,然後紀國親自披麻戴孝,為孔晟守了一夜的靈。
任憑寧國如何苦勸,紀國總是不聽。
這倒也罷了,就在寧國困倦在紀國府上小憩片刻的時候,第二天一早,紀國突然留下一封絕筆信,然後換上大紅喜裙鳳冠霞帔整齊,懷抱孔晟的靈位服了鴆毒。
幸好紀國的侍女趕來及時,見公主懷抱靈位躺在靈堂上嘴角滲出了絲絲血跡,早已昏迷不省人事,大吃一驚,立即召喚府中醫者對紀國進行急救。
這名醫者經驗豐富,立即采取了非常正確的急救方法,用民間土方給紀國清毒。紀國公主府上頓時雞飛狗跳,但不管怎麽說,總算是保住了紀國的一條性命。
寧國驚慌失色,在指揮醫者對紀國進行急救的同時,及時向宮內通傳信息。皇帝得到消息,立即派禦醫火速趕往公主府,同時讓張皇后出宮探視。
……
紀國昏迷不醒,臥在榻上,臉色慘淡無一絲血色。雖然她的人被救了過來,但身體受創嚴重,加上劇毒沒有被完全排清,在服了禦醫兩幅清毒藥湯之後,紀國再次昏迷了過去。
張皇后帶著定王李侗匆忙進府,奉旨前來探視。寧國神色而淒然地迎出府門,跪拜在地泣不成聲:“母后,女兒迎接來遲,還請母后恕罪!”
寧國其實大抵了解妹妹為什麽而會突然走上絕路。一則是她對孔晟一直以來隱藏的感情在孔晟死後突然爆發,讓她情難自已;二則,不管怎麽說,孔晟都是因為抗旨拒婚而死,與她息息相關,紀國自覺今後再也無法面見天下人,一時想不開,就行了短見。
張皇后歎了口氣道:“寧國起身。紀國這孩子怎麽如此想不開?萬幸急救得當,否則讓本宮如何向皇上交代?”
“走吧,陪本宮去看看紀國。”
少年李侗則神色複雜,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跟隨在張皇后身後。
寧國陪著張皇后一行直奔紀國的寢殿。望著躺在榻上俏臉煞白昏迷過去的紀國,張皇后忍不住歎息搖頭,無言以對。
張皇后本來是一番好意,結果不料卻鬧出這麽一連串的風波。先是孔晟拒婚抗旨,旋即又被皇帝押往刑場問斬,結果半路上發生地震,孔晟死於地震之中,而受到打擊的紀國公主竟然在府中設立靈堂祭拜守靈,更是走了絕路意圖為孔晟殉情!
如果紀國當真因此而喪命,張皇后自覺無法面對皇帝。
早知如此,張皇后絕對不會提這種建議啊。
寧國遞過一張紙來,這是紀國服毒前親自寫下的一封遺書,其實就是一段哀婉的話:
“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英年早逝!韶顏稚齒,飲恨而終。綺羅弦管,從此永休。趕赴黃泉,與君相伴。孔君孔君,離我不遠!孔君孔君,待我片刻!”
紀國的字跡娟秀,紙上滿是淚痕,足見她寫下這段話時的悲傷心境。
張皇后看完,神色也有些傷感:“寧國,本宮沒想到紀國竟然是如此剛烈和癡情的性子,可恨那孔晟無情無義抗旨拒婚,枉顧紀國對他如此深情!”
寧國哽咽著,淚如雨下。
少年李侗突然在一旁勸道:“寧國姐姐, 好在紀國姐姐安然無恙,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了,待紀國姐姐醒來,你還是要好好勸慰開解她才好,免得她再想不開,行了短見。”
“再說了,孔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當時一片混亂,他未必就一定……”李侗突然欲言又止。
寧國驚訝抬頭抹了一把淚眼道:“十三弟,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莫非是說孔晟還活著?”
李侗乾笑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寧國姐姐,我只是覺得孔晟不像是短命之人,聽說當時地動山搖之際,劊子手根本沒有來得及向孔晟行刑,既然如此,他一定還有命在。”
寧國幽幽一歎:“十三弟,孔晟所在的行刑台全部陷落地底,無處尋蹤,那天坑深不可測,人力無法探查,父皇已經命人將天坑填埋,孔晟還能有什麽命在?”
張皇后也緩緩點頭:“孔晟絕無幸理。只是他死算是罪有應得,寧國你要勸勸紀國,凡事想開一些,她正當韶華,貴為公主,今後什麽樣的如意郎君找不到,非要為一個死鬼殉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