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軍官見掌櫃也算熱情,隨便支吾著透露幾句:“昨天發現可疑人,上級安排下來,不是針對你們這一家,全鎮到處的酒樓茶樓都有,就是看看有什麽可疑人進出。”
掌櫃一個勁地點頭:“我們這種小酒樓,哪會有什麽可疑人。”
二人對應著幾句,也各歸其職。掌櫃顯然不太開心,這樣弄得人心惶惶的。老夏也從掌櫃那裡打聽出情況,說好在酒樓裡接頭,沒想著日軍又來這出戲。
他現在不能出去報信,日軍盯得嚴,怕又會起疑。食客們的動作也變得緩慢,他們不急不趕地邊吃著菜邊聽著說書,誰也不願趕著離開,就怕日軍找麻煩。過去一兩小時,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日本軍官才走角落走出,打量著要走的人,簡單搜下身,確認沒什麽問題才放行。一直到下午三點,約定的時間到了,男子準時步入酒樓裡。日軍打量著普通百姓一樣打量著他。
他換了身行頭,穿得樸素,進來就要了一壺清茶一碟花生米,找個空位坐下,與其他人沒什麽區別地聽著說書先生講故事。日軍哪聽得懂那些神魔鬼怪英雄好漢亂七八糟的故事,他們就要抓住可疑的人就可以回去交差。
再過幾個鍾頭,便要黃昏,任務也該結束。
三點一到,說書先生非常準時地講起老夏讓他三點準時必須說的故事,當然是給了他些錢。
“現在,我要講的是劉邦和項羽的故事。漢末年間”說書先生字正腔圓而帶著飽滿起伏的語調說著楚漢爭霸最後的故事。
日軍軍官坐在暗處角落,聽了幾個小時的說書也沒聽明白,什麽歷史什麽小說,他的中文只能勉強表達一些日常用語,對歷史典故和著名事件知之甚少,只是反感地讓聲音從耳朵進再從另支耳朵出。
交接的男子等了五分鍾,老夏還是沒有從酒樓中給他情報,莫非有什麽事情耽擱?
說書的先生講到楚漢爭霸,自然其中有許多歷史典故,男子也隨意地聽著,他靜靜地等待,直到講到烏江那一幕。
“劉邦手下韓信布下十面埋伏圍住楚軍”
酒樓顯得很靜,此時在說書先生的語調烘托下,男子馬上察覺出異樣的氛圍,他看下四周,一點也不像酒樓該有的寂靜。此時老夏沒來,說書先生又正巧說著十面埋伏,如其中真有任何隱喻,那豈非自己就在埋伏之中。
老夏正把豬皮卷起,往裡面放進紙條,用線繩把豬皮扎好。他不能再此時出現,他有意要讓接頭的男子知道他現在無法把情報交給他,讓他好好聽聽說書先生的故事,那正是他要說明的意思。
待到十面埋伏的故事說完,說書先生長舒口氣,喝口茶稍作休息,待會再講下一段。
有幾個食客也坐了數小時,實在按捺不住,故事也聽完起身便欲離開,鬼子從角落裡出來,先是把要出門的百姓搜身一遍,確認沒什麽可疑才放行。
果然是有鬼子,難怪講到十面埋伏。老夏真是個經驗豐富的情報員,完全不亞於高級別的間諜。
“掌櫃的,給我再搬條凳。”男子特意把凳的語氣加重。
老夏其實有聽到廳堂內的動靜,尋思著男子的話,他的每句話都很有可能是重要的信息。
“凳”就是“等。”
看來他要等我的情報,老夏似有所悟的點下頭。
一直黃昏,鎮內各個酒樓和茶樓的鬼子都撤出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隻抓捕幾個賊眉鼠目的人,全都是替死鬼,沒一個是真正的情報人員。當最後一名鬼子跨過門檻時,接頭男子衝著掌櫃說道:“掌櫃我要一條魚,活魚非死魚。被鬼子掃興,回家自己燉魚,省得他們再回來,弄得不安寧。”
“客官真是對不住,我這便讓人去廚房看看,有沒活魚給你取條。”
老夏適時候的出來說道:“掌櫃,後廚確實還剩下一條,我速去取來。”
時機成熟,老夏拿出卷好的豬皮,從缸裡撈出那條活魚,把豬皮塞進魚肚子裡,提著魚走出。豬皮防水,包起來放在魚肚子裡,不會弄濕,又是不錯的隱藏方法,誰也不會想到魚還內藏玄機。
“客官你的魚,保證肉質鮮美,剖開後煮湯絕對是佳肴。”
男子明白老夏的意思,看來情報已到魚肚子裡。他提著魚,掂量下,還算可以,滿意地付錢離開了。掌櫃被鬼子神神秘秘地搞了大半天,他的心一直提著,生怕出點什麽事。
趁著日落還未跌入山谷,男子提著魚往城門外去。守軍檢查著進出的百姓,最近又是嚴查嚴打,日偽士兵也不肯放過形跡可疑的人。
“雙手舉起來,讓我檢查。”偽軍對男子說道。
舉起手,提著的魚在晃動,男子有意把魚往偽軍的臉上靠去。
“奶奶的,把你的臭魚移開,腥味弄得我滿身,趕緊滾。”對著男子屁股踹上一腳,算是那魚腥味帶來的懲罰吧。
很自然地過了檢查,男子沿途往十幾裡外的交接地點去,天黑得差不多,路上少有燈光,只有一處即將閉門的路邊涼茶鋪子。
還有最後一位客人正在無所事事地坐在,直到男子有意地打量著他。現在這個時間點,也應該只有自己的人會在這。
“天王蓋地虎。”男子從他的後背上來,說出上半句話。
看下莫名出現的男子,還說著什麽胡亂的話,最後一位涼茶鋪子的客人也起了身罵道:“你有病吧!”
客人也走了,男子有些失落,看來不是自己人。
“寶塔鎮河妖。”從他的後背傳來那熟悉的下半句。
男子欣喜轉過身,緊接道:“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
“什麽都別說,跟我來吧。”此處的偵察士兵帶走男子。
到偏僻的地方,男子才交過那條藏著重要信息的魚,說道:“老夏同志獲得些重要情報,他現在沒辦法送過來,我替他出城傳遞情報,務必要交到團長手上。”
“同志,你放心。回去的時候小心點,我一定交給團長。”偵察士兵接過魚,消失在林子裡。
七團收到老夏千辛萬苦從清水鎮內送來的情報。
“老張你看看,我們的情報員老夏偵察到鬼子的特別情報,他本來對消息只是抱著猜疑的態度,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消息有**成的把握。”從豬皮中取出情報紙條,張立明如獲至寶。
周子雲一連點數下腦袋,讚歎道:“這是最為有用的一條消息,關乎到接下來我們是否能對山本大將進行擊殺的關鍵。井藤就是老狐狸,他一定是害怕我們在路上圍追堵截,為以防萬一,特意安排從空中飛機而來,再換乘汽車。”
軍區方面的情報員配合老夏在清水鎮內的偵察,多個月來的努力沒有白費,日軍山本將軍極有可能的到來方式已被八路掌握一方面,現在要做的就是想出對策。
“要是空中就不好辦,我們拿不準時間,更拿不準地點。誰知道它飛機從哪飛的,天大地大,我們也沒那麽多兵和重武器把它轟下來。根本不太可能的事。”
團裡的營長們都被叫來商議,大家就飛機的事情費盡腦汗,要弄下一架不知道從哪來飛來的飛機還真不容易。距離太遠,還未必打得中,至少也得等它降落靠近地面,要找準位置就是個難題。鬼子一定會在降落點幾十公裡內布下兵力防守,要靠近也困難。
炊事班長夜裡坐了碗面疙瘩湯,團長心情好,肚子也餓了,吩咐炊事班長給大夥整碗,算是對重要價值情報的慶祝。
“都別愣著,邊吃邊想。”張立明不認為吃會影響思考。
“團長,你們在討論啥?”炊事班長問道,他也有點好奇,閑著也是閑著。
“小鬼子要坐飛機過來,我們想著怎麽打下飛機,弄死他。飛機不好對付,要是坐車就好了。”
炊事班長倒沒什麽戰術戰略,以自己的生活經驗為例,他想了想說道:“團長,幹嘛非得打下飛機來,這麽困難的事。缺糧時,我們炊事班也得上山幫著抓動物,我們又不是獵戶,哪有辦法滿山遍野追著動物,也不知道它們去哪。我們的辦法就是找到它們的窩,盯在窩周圍,不相信它不回來。只要它一來,就落網。”
“炊事班長,飛機和你逮動物有啥子關系,東磚安不上西牆的。”周子雲喝著疙瘩湯含糊說著。
“解釋給我們聽聽,我也沒聽明白你想說什麽玩意。”
“飛機在天上飛,我們不好打也不知道往哪裡飛過,說不定我們可以把它的窩給端掉。沒了飛機場,那玩意不是用不了。”
團長和營長們放下手裡的疙瘩湯,又是驚喜又是瞪大眼睛瞅著炊事班長。
“好你個老班長,平日裡看你只會做菜煮飯,沒想到花花腸子還是有的。我覺得還行,比起到處找不著飛機在哪,強得多。”
“我看也中。窩都沒有,我看它鐵家夥在哪裡落腳,沒了地方落腳,自然就不會乘飛機。不僅如此,我們搞個大動靜,搞不掉機場,也嚇破鬼子的膽,看他個大將還敢不敢坐飛機過來。”張立明一碗飲盡,“給老子再來盛一碗。”